绿壳子老火车摇摇晃晃,渐行渐远的身影伴着依旧尖锐的呼啸声,消失在路的尽头,却勾起了我曾经的记忆。
那一年年底,我失业了,还被曾经相信的人借走了大部分积蓄,然后,音讯全无。
偏偏,大雪封路,南方大部分城市被封,素来不见雪花影子的广东,都开始有人在QQ空间里晒出了小雪人,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我们这群眼巴巴等着回家的游子却笑不出来:火车,停开了。回家的路,一夕之间变得遥不可及。
抢到票时的欢喜已经荡然无存,堂哥每天都会出去打探消息,想看能不能坐上一列开往湖南的车;一向爱说爱笑的堂嫂也愁眉苦脸了,她说:“儿子问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回家呢,我想孩子们啦!”
不出意料,票到期那天,我们的车次同前几天那样,被取消了。
就在我们失落之际,堂哥在半夜十二点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火车站每天都会发出几辆北上的车了,其中就有经过湖南的,我们这些没坐上车的,都可以拿票去排队。
我们决定第二天出发。
向来温暖的广州难得地散发出阴寒的气息,出了地铁,一阵冻风迎面吹来,厚厚的冬衣仿佛在瞬间被抽掉了里面的棉花,被寒意直直刺入骨髓之中。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火车站却不让进。原本畅通无阻的火车站,设了一圈又一圈的护栏,里面到处是执勤的武警。
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请乘客们去流花车站或地铁站休息。”
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告诉我们:
“发的车早就坐满了,先回去,回去!”
“什么时候再来?看新闻啊!”
人群没有减少,每个人都在等。有的人蹲着,有的人坐在小凳上,有的人来回跺脚驱寒,还有的人干脆坐在雨地上,身上早已被细雨打湿。
晚上十点,有工作人员悄悄引人进去被发现,一群身强体壮的人趁机跟着挤进了栅栏。
秩序打开缺口,所有的人都坐不住了。
有人开始呼朋唤友,人群聚拢,都在寻找机会伺机而动。
大批武警列队而出,手握着枪,排成一排挡在栏杆前面。
晚上十二点时,又一辆火车发车,工作人员再次劝大家回去。一时啜泣声哽咽声绵延开来,人群中有人悲愤地哭了起来:“又回不去了,又回不去了……”
不知是谁暴喝一声:“冲啊,冲进去!”
人群呼然而动,我被裹夹在里面,跌跌撞撞向前,起初还能看到嫂子,再后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头挤压在一起。
手上的手套掉了下去,我下意识弯下腰去捡,然后惊恐地发现:我站不起来了!
人群还在挤压上来,我竭力抵抗,却还是一点点地跪坐在了地上;我想喊,却发现声音根本穿不出去。周围的空间越来越小,我突然想起杜甫的诗:“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那样的欢喜,可谁知道他却再也没有回到故乡了呢?
空气一点点稀薄起来,前面的人终于挤开了一道口子,后面的人却又冲了上来,我索性闭上眼睛,任脑海一片空白。
一只手抓住了我,我被拉了起来。
是个农民工,他背上扛着个大包,胸前反背个包,左手臂上还挂了个:这样的打扮我太熟了,肯定是已经辞了工回家的人,在这儿没个长住的地方,包里准是装着衣服被子等等所有的家当。
他拉着我,嘴里还教训着:“不要命了你,东西有人重要吗?”
我呆呆地说:“这是以前买给我爸的。”是的,这是以前买给我爸的手套,只是没来得及送出去,他就没了。后来,我就一直带在身边。
他没再作声,只是拉着我一路直冲,我们顺利冲了进去,栅栏在我们身后再度被关上。他说:“去吧,早点回家。”然后一个转身,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中。
每到下雪的日子,我总会想起那一年的那一天,想起我还没有说出口的“谢谢”。
写在最后:
人生路上,酸甜苦辣,风雨兼程是常态,可是啊“山有顶峰,湖有彼岸,在人生漫漫长途中,万物皆有回转,当我们觉得余味苦涩,请你相信,一切终有回甘。”
——《你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