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它让世间万物不停变化,让岁月爬上了眼角,让心的漏洞越来越多,它有时让人越发坚强,有时越发脆弱,让爱无能越来越严重,让思念越发绵绸,它教会人和解,逼着人妥协,但骨子里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有它又撬动不了…
花是我的小辈,是一个极普通平凡的人。
花并不是她的名字,只是她说曾经见过一朵开在乡间小路边白色的小野菊,就一朵就看见过一回,静静地开在路边:自由、平凡、朴素。而我觉得她真像那朵野菊花。
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是一个有一些小家风格的小杂志社,地方不大,但有极美丽的风景。春天的时候,那几棵紫色的玉兰会开出大大的花夹杂在绿叶丛中;西北方向有一处紫藤,水泥架子上垂下长长串串的紫藤;一棵高大的银杏树,秋天,叶子会忽然地黄下来,然后随着风飘散一只只金蝴蝶……
我们都来自农村,因为有比城里孩子自由散漫的童年,所以我们处理事情的方式总显得随性散漫。在花到来之前,我是杂志社最显得格格不入的人,花的出现,多少让这种气氛有了一些缓和。她也是一个不善交际的人,用现在话来讲是一个社畜,我们这种社畜的痛苦不是自恃清高而是不知道跟别人说些什么,不说话是自己舒服的状态。
蓝色的天空似乎能给她带来好心情。某一个普通的清晨,同事们都在埋头苦干,我听着一首《见与不见》,回味着诗人美丽的词句:你见 或者不见我 情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来我的怀里 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年轻时候的我多少有点伤春悲秋)希望从诗人那里得到些灵感,好让我的爱情故事顺利交稿。花回转头来说:我知道他的另一首诗《十诫诗》。我:你也知道他么?花:对,仓央嘉措,一个专情又浪漫的出家人。……那一个早晨,我没有得到任何灵感,却和她从仓央嘉措谈到佛家思想,谈到纳兰性德“人生若只如初见”……受她影响,我看了三毛的很多书,从此打开了自己初级阶段的写作方式。
泰戈尔说过,一个人的实质,不在于他向你显露的那一面,而在于他所不能向你显露的那一面。因此,如果你想了解他,不要去听他说出的话,而要去听他的没有说出的话。
那年的圣诞节,我和花相约来到护城河畔,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我们坐在长椅上,看着面前闪闪发光的河水,耳边响起业余小提琴手演奏的带些时代感的琴声。花说:人们穿腻了冬装,就会觉得冬天特别漫长,也会特别怀念春天和夏天,但无论怎样,冬天都会过去,春天也会到来,人们只要等待就是了。可并不是所有的事,只要等待就能发生。我说:是啊,因为等待的过程,也是我们变化的过程,时间埋葬了我们的勇气与天真无邪。
在一次聚会上,花和淳似乎一见钟情,因为他们谈得很投机,不知不觉就转移到沙发的角落里,而周遭正在歇斯底里。淳是一个在校大学生,除了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和一脑子稀奇的想法,其它一无所有。对于这段互相暧昧的感情,她曾经深陷其中,她希望每天,每分,每秒都能见到他。他们在大冷天,坐在公园的草地上,对着圆圆的月亮,天马行空地聊天,然后不舍地分离。淳会把送给她的小雏菊一支支地绑在小树上,造出一棵美丽的树。花曾经这样问他:你的烂漫会变吗?他回答:我不知道将来的我会不会改变,但现在我是这样。每一次,花都是看着晴朗的天空,然后咧着嘴对他说:只要天天给我灿烂的阳光和蓝蓝的天空,我就会心满意足。这时,淳总会说:那我应该把你移植到非洲去,因为那里晴天会比较多,哈哈……
人世间的爱恋有很多种:两小无猜、暗恋、一见钟情、暧昧……有一种暧昧,有一天你会承认,因为你知道,时过境迁,你们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可是有一种暧昧,在一方固执的矜持下,你永远都不会承认,因为给不起的未来。
花的理智让她作了决定。毕竟她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有普通的父母,普通的生活环境,她给不了一个小男孩任何承诺。她不敢尝试,也不想尝试,她害怕,最终会输给他们脆弱的内心,她更害怕,时间会把他们原本的美好,一点点吞噬,最后只剩下互相厌恶。在淳念的大学校园里,她把自己去B市的决定告诉了他,没有一句话,沉默的转身,除了漫天的飞雪还有的就是彼此的泪水……
花辞去了T市的工作,与父母匆匆告别后,收拾了行李来到了现在的B市,来寻找属于她的缘分与幸福。
花说:我们总在不断地写别人的故事,可不知不觉,自己也成了故事的主人公。我说:不是有句老掉牙的话叫作,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么?
这些年,花一直在改变,纵然时光飞逝,她似乎越来越独立和坚强,但我知道她的脆弱与坚持……
花总打趣自己说,其实上帝对她很好,给过她很多个适合婚嫁的男子,因为她的年少无知,他们最终一个个离他远去,等到她回转身来,却发现寂寞的街口只剩下她独自一个……而上帝无法原谅一个人的年少轻狂。但我不这样认为,毕竟人对幸福的定义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追求物质幸福,有的人追求精神幸福。追求物质幸福的人只要做些努力就能幸福,而追求精神幸福的人却会孤独得长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