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窝在沙发里痛哭流涕,嘴里嘟囔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几个酒瓶子横七竖八地倒在一旁,电视里声音嘈杂,一群疯疯癫癫的主持人发出傻X般尖锐的叫嚷声,他们像是在嘲笑我,这更增加了我的伤痛。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一时不得消停,我的头仿佛要随时炸裂,眼前一片模糊,是什么让我一反常态,变得如此不堪?答案只有一个,女人。
我刚刚结束了一段恋情。
爱情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它可以随时左右着当事人的情绪,热恋时人们如醉如痴,常常为之丧失理智,失恋时它会令人痛苦不已,甚至会想到去死。
我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我被伤得很深,我初尝爱情的味道,它让我神魂颠倒,飘飘欲仙,可是转瞬它又把我推下了万丈深渊,是上天待我不公还是我遇人不淑?我不知道。
我是个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在学习上我表现出无与伦比的天分,从小学开始我的头上就有了光环,在随后的若干年里那些光环越来越多,高中阶段有人戏称我是学校里的如来佛祖,我对此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习惯于被其他人仰视,那种感觉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从小到大老师们总是把我挂在嘴边,学校的经验交流会上从来不会缺少我的身影,那些不可思议的记录很多都是由我创造的,在所有人的眼里我的未来将是一片坦途,我会过上成功人士的生活——住洋房、开豪车、娶娇娘,站在金字塔的上层。
所谓的“成功人士”也有自己的烦恼,正如歌里唱的那样:无敌是多么寂寞。我常常自说自话,我的喜怒哀乐没有办法与其他人分享,他们对我敬而远之,每次我主动向他们示好,他们总会找来他们认为的各种“疑难杂症”向我请教,这令我兴味索然。
男生们对我尚且如此,女生们简直与我绝缘。
那些与我同龄的女生们把我视为神,神是用来膜拜的,虽然她们的目光里充满了顾盼神离,可是她们的身体与我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我因此失去了很多与女生接触的机会,我被封闭在一个相对狭窄的圈子里,以至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如何与女生相处,这是我的死穴。
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我考入了理想的大学。
大学是个开放包容的舞台,同学们在这里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享受着各种各样的快乐,我与他们不同,我并没有太多爱好,我的爱好只有读书和学习,我每天往来于教室、图书馆、食堂和宿舍之间,按照自己的人生轨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这样的日子无论在谁看来都显得另类和枯燥。后来受到别人的影响我学会了打游戏,同时参加了几个社团,我的生活因此有了一些色彩。
大学里的情侣随处可见,他们成双结对,他们恩爱有加,他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撩拨着我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心里滋生出对爱情的渴望,那种渴望如野草般疯长,如野马般狂放,有时会让我躁动不安,我知道我已经到了谈情说爱的年纪,可是我始终无法迈出那一步,爱情对我来说遥不可及。
日子如同一潭死水,在浑浑噩噩中静静地流着。
今年国庆节的时候我回了一趟老家,在返程的火车上我遇到了我的女朋友。我称她为女朋友并不贴切,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模棱两可,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当面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这一切或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她的名字叫米拉。
我的老家在山东,从南京去往烟台有很多途径,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我习惯乘坐普快,也就是以前的那种绿皮火车,绿皮火车给我的感觉很复古,这与我性格中的某些特质很相像。
十月一号的前夜舍友们拉着我团战,我们疯狂的玩了一个通宵游戏,十一当天登上火车后我的睡意一阵阵来袭,绿皮火车的节奏总是很慢,“咣当咣当”的声音像是催眠曲,很快我趴在小桌板上睡着了。
睡了好一会儿我渐渐醒来,我的胳膊酸痛难忍,当我回过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另一只胳膊上也压着一个脑袋,那是一个女孩子,她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她的睫毛弯弯的,皮肤白皙细腻,一个笔挺的小鼻子恰到好处的嵌在脸蛋的中央,看得出来她是一位美女。我不知道她在我的胳膊上睡了多久,我既生气又觉得好笑,我胳膊上的酸痛她有很大一部分贡献。
我并没有打扰她,她就那样一直安静的睡着。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子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此时我的心里泛起一种不可名状的兴奋,那种兴奋让我忘记了酸痛,我时不时偷偷回头注视着她,居然产生了希望她永远不要醒来的鬼念头。
过了好久,她抿了抿嘴巴,眼睛忽然睁开了。当我们四目相视,她的脑袋从我的胳膊上弹了起来,她尴尬地笑了笑,俏皮地吐了吐石头,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那个…呃…对不起,我昨晚睡得有点晚,困得实在难受,那个…很抱歉…”
她的脸蛋更显红润了。她的眼睛像是一口迷人的井,我看得越久陷得越深,我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收回了眼神,胡乱地答应着:“没关系,没关系的……”此时我的心里早已兵荒马乱。
我并没有处理此类问题的经验,我手足无措,脸上火辣辣的,不出意外的话我的脸应该比她的还要红。
“噗呲”,她笑出了声,她一边瘪着嘴笑一边不怀好意的看着我。笑真是化解尴尬的好方法,我挠挠头,爽朗的笑出了声,很快我们笑作一团。
笑了一阵子,她从包里取出来一个苹果,大大方方地递了过来,“喏,给你,算是对你的补偿!”
我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大模大样地咬了一口,“其实你没有必要补偿我,能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我的声音不大,我的这番说词着实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在我看来这是情场老手们惯用的伎俩,没想到这样的话能从我的嘴里讲出来,更离奇的是我居然讲得如此顺口,甚至可以用完美来形容。讲完这句话后我的心里紧跟着又是一阵狂跳。
她乜着眼注视着我,嘴巴撇向一边,“看你长得斯斯文文,想不到你也油嘴滑舌,”我尬笑。“这样没什么不好,你让我少了一些负罪感。”她再次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动人,两个小酒窝一起一伏。她的酒窝里没有酒,我却醉成了一条狗。
“认识一下吧,我叫米拉。”她一脸真诚,主动冲我伸出了手。
“我叫刘子昂,是南大化工学院16级学生,我老家是烟台的,我要回家探亲……”我把手递了过去,一股脑的介绍着自己。
“我又不是查户口的,你告诉我那么多干嘛?”她捂着嘴又笑了。“我的老家在青岛,我是东南大学17级学生,我是工商管理专业的,我们的学校离得不远啊!”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彩,看样子她很想和我交朋友。
我们就这样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闲聊着,旅途中的烦闷被这个邂逅冲击的烟消云散。她是个开朗的女孩,她的热情和洒脱时时影响着我,感染着我,我对女孩的心理防线慢慢融化在她甜蜜的笑声中,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领域的门,这扇门后是无限的惊喜和快乐,这是我以前从未领略过的。
我们互相加了微信,她下车时我们依依惜别,就像一对儿老朋友那样。
回家后我百无聊赖,我很自然的想起了她。她的微信名最早叫做“独耳兔”,我顺势改为“三脚猫”。
她随后换成“吃货回乡”,我改成了“过节就胖”。
她换成“武林萌主”,我改成了“盖世大虾”。
她灵机一动,取了个刁钻的名字——“君子坦荡荡”,她明摆着要看我的笑话,我岂能上当?很快我的微信名变成了“学长帅兮兮”。
那一天她发了一个朋友圈,她在一棵杨树下拍了一张自拍照,照片中她的表情略显忧伤,却有一种别样的美。那棵树上的树枝光秃秃的,毫无生机,地面上是一层厚厚的落叶,她配上一句应景的古诗:天凉好个秋,我在留言区回复:心动正当时。
……
我们之间的感情在这样的互动中逐渐升温。
十一过后她邀请我到她的学校去玩,我欣然前往。我们的学校相距几公里,中国的高校大致上都差不多,可是那所学校因为她的存在变得与众不同,她饶有兴致的带着我到处闲逛,我们吃着好吃的,喝着好喝的,时间过得轻松而惬意。
我回请她到我的学校来玩,我们在北大楼前合影,我们在民国古迹群里流连,我们讨论时政,我们探讨文学,我们做着各种年轻人喜欢做的事情,在金秋十月份里我觉得我的世界迎来了春天。
她是个随性的人,她从来不化妆,总是穿着合身的休闲服,这使她看起来更具有少女气息,她的头发经常随意的扎起,在头顶或是脑后留下一个马尾,那样看起来很舒服,我喜欢那样的感觉。
她说周末时她会有很多课外活动,我们可以在周二和周五下午见面,对于这样的安排我无条件遵循,我们微信互动频繁,她喊我“猫哥哥”,我叫她“兔妹妹”,那段日子我觉得自己时刻被幸福包围着,常常暗自傻笑,同学们很意外于我的改变,他们时常拍拍我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唱起那首老掉牙的歌曲《野百合也有春天》。
双11那天是礼拜天,她很突然的跑来找我,她说要和我一起过节,我喜出望外,我们跑到夫子庙胡吃海塞了一顿,随后我们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那天她主动的牵起了我的手,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我的指尖瞬间传递到全身,那就是所谓的爱情的味道吧。我读得懂她眼睛里的浓情蜜意,我们享受着那样的美好时光。
晚上她把我带到了一个小酒吧,酒吧里灯光炫目,声音嘈杂,几个驻唱歌手卖力的嘶吼着,变着花样调动着酒吧里的气氛。
我们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随着音乐漫无目的地聊天喝酒,那天米拉显得很反常,她时而很忧郁时而又有些兴奋,喝了几杯鸡尾酒后我有些不胜酒力,当我望向她时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她的表情有些严肃,像是在艰难地做着什么决定。忽然她站起身,她那圆鼓鼓的胸脯一起一伏,她带着女性特有的体香和体温向我扑来,我无处躲闪,机械的应对着,虽然这样的场景我想象了千百遍,可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时我变得无所适从,我的两只手愣在那里,居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抓起我的手,硬生生的按到了她的后背,她的态度很强硬,不容得我有半点迟疑,紧接着她抱住了我,她火热的嘴唇从我的下巴慢慢的移了上来,她的舌头像是一条探头探脑的蛇,顽皮地将我的嘴巴撬开,果断的推门而入,我惊慌失措,却又欲迎还休,很快我享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我们在对方身上摸索着,全情投入的深吻着。
从那以后我们依然正常往来,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因为那件事情升温,对于那件事她绝口不提,我也并没有太在意。
上周五我拿到了学校颁发的一项奖学金,欣喜之余我首先想到了米拉,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我为她买了一个白金吊坠,周六一大早我急匆匆地赶到了她的宿舍楼下。
那时是八点多钟,女生们有些三五成群的下楼吃早饭,有些忙着去逛街,有些背着书包走向教学楼,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在人群中我发现了她,对我来说她是那么熟悉,那么显眼,而此时她突然变得很陌生,让我不忍直视。
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从车上走下来,她主动地迎了上去,那男人在她的屁股上狠狠地抓了几把,她撒着娇,扑到了他怀里。她画着恰到好处的妆容,头发打理得熨熨贴贴,她衣着光鲜,看上去像是一个高贵的公主。很快她钻进了轿车,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在人群中绝尘而去。
很显然她看到了我。她经过我身边时把车窗摇了下来,她面无表情,随着车子的前进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她是在寻求我的原谅和宽恕还是向我嘲笑和讥讽,我搞不明白。
我默默地将手中的鲜花投入旁边的垃圾桶,然后转身离开。
我唯一明白的是我的这段恋情结束了,我准备了一大段表白的话只能烂到肚子里,我的委屈和无助无法向别人倾诉,我此刻的心情又有谁能理解?我唯有借酒消愁,暂时麻醉自己才能得到解脱。
我开始对女人产生恐惧,她们在想什么?她们在做什么?她们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