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小区时，小雪毫无征兆地走进超市，我焦灼地追问同桌关于小赵的想法，他却表示无能为力。被小雪手里的酒吓了一跳后，我调侃道：“不至于吧？”小雪有些失神地望向远处的路灯：“好久没喝过了啊，今天好想喝一下。”

                                一

  小赵和小雪是高一同班同学，那时的小赵非常忧郁，心里是说不尽的忧愁；那时的小雪已经摆脱了初中的自卑沉默，活泼开朗。

  缘分就是那么妙不可言，因为传阅同一本杂志，小雪和小赵认识了。他们交流读书的心得，接触逐渐频繁起来。看到如此忧郁的小赵，小雪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很想把他从阴霾里拉出来。

  于是小雪做什么都带上小赵，和他看书，和他聊天，和他打羽毛球，和他讲自己如何从自卑走到自信，和他说自己引以为傲的朋友。

  两个人的关系开始熟络起来，缺心眼的小雪把小赵当朋友，丝毫没发现小赵对她的关心多了一点别的意味。小雪要小赵请他吃棒棒糖，第二天小赵就提了一袋零食来找她；小雪说一个人回家好孤单，小赵就真的把她送回了家。

  十一月下旬的一个周五，冬季的暖阳探出头来，四下明亮。小赵提着买给小雪的生日蛋糕送小雪回家，说是回家，两个人在街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有回家的意思。

  走到湖边的公园时，小赵停下脚步，把手里的蛋糕递给小雪，吞吞吐吐说了一句：“小雪，那个......我喜欢你。”

  太阳从云里探出头来，公园满是暖光，湖上的风吹来，吹起小雪耳边的碎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小雪愣住了。

                                  二

  虽说没有明确的回答，但小赵和小雪的关系却只进不退，他们往来得更加频繁，关系逐渐暧昧了起来。

  又是一个周五，小赵把小雪送到离小雪家不远的地方。小雪手机放在家里，小赵叮嘱她回到家一定先给自己回个消息，小雪满口答应，转身却想起要先去自己家的小店照看弟弟妹妹。于是她先去了店里，忘了答应小赵的事情。

  等几个小时之后小雪回到家，才发现手机里有很多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小雪这才想起答应小赵的事情，她连忙打电话去道歉。

  电话那头长舒一口气，又接着说道：“来阳台。”

  “啊？”

  小雪走到阳台，小赵在她家楼下朝她招手，满脸笑容。

  “你能.....下来一下吗？”

  “怎么了？”

  “我想看看你。”

  小雪放下手机下了楼，小赵见到小雪时，一把把她拥入怀中。

  我敬畏十六七岁的喜欢，敬畏那样不遗余力的付出，我给你那么多，是因为我只有那么多。付出的行为可以复制，而那种奋不顾身，心甘情愿的状态，可能是永远都不会再有的了。

                                三

  元旦节下了雪，小雪把小赵带来我家，说是想让我认识一下小赵。

  三个人围着火炉相顾无言，我拼命找话题，小赵却拘谨地用普通话和我们交流。我拿手机给他看昨夜的雪，他呵呵笑笑又陷入沉默。

  终究是不太放得开，没聊多久小赵就提出要走，说着不送不送就消失在我们视线中。

  小雪和我聊他，说起他的情况。

  “他爸爸妈妈收入挺不错的，但给他的零花钱很少，他平时没什么娱乐不说，家里人给他的温暖也少，爸爸妈妈回家了也是埋头玩手机，不看，也不问他。”

  “这就是你关注他的原因？”

  “我是后来才知道这些的，最开始只是不希望他那么忧郁，想着能给他带去点快乐。你知道吗？他说如果没有我，他早就在年末结束他的生命了。”

  “那你喜欢他吗？”

  “......”

                                    四

  小赵从我家回去以后，就把小雪的联系方式删除了。

  小雪莫名其妙，加回了小赵问为什么，小赵一遍遍地说着我不配，小雪一遍遍追问哪儿配不上了，小赵却什么也不说，转头又把小雪给删了。

  小雪和我吐槽他的莫名其妙，可我却说能理解。喜欢上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自卑，会在各种方面都把自己的想得很低，会难过，会挣扎，会妄自菲薄，会把最真最好的东西掏出来送给对方，却还疑心会遭嫌弃。

  小赵从没那么喜欢过一个人，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时更加汹涌。

  我劝小雪别那么介意，多点包容心，小赵只是第一次喜欢别人，过于不知所措而已。

  小雪懵懂地点点头，不久之后和小赵的又和好如初。

                                    五

  临近期末的一个周末，傍晚我还在烤着火复习，就接到了小雪的电话。刚接通电话，小雪就急切地和我吐槽小赵的不可理喻。

  “你不知道，他现在真的好极端，我好害怕，好烦躁啊！”

    原来，和好的这段时间里，小赵疑心渐重，对小雪的关注已经到了监视的地步。

  那个周五小雪的爸爸要来接小雪，纵使小雪提前和小赵说明了情况，小赵仍执意要送小雪，小雪的解释，在他眼里变成疏远的借口，小雪百口莫辩，很是头疼。他不依不饶地和小雪走到了校门口，差点被小雪的父亲撞见。

  小雪和小姐妹约好了放学一起去书店，小赵又执意要跟着小雪。小赵之前的行为已经让小雪生出厌烦，于是她扔下一句和人有约就不再搭理小赵。

  只是万万没想到，小赵竟然想尽办法弄到了小姐妹的联系方式 ，一个电话打过去再三质问小雪说和她有约是否确有其事。这通电话把小姐妹吓了一跳，也让小雪对小赵的不满到了极点。

  小雪起了逃离的心。

                                    六

  听小雪吐槽完，天已经完全黑了，惨白的路灯光透过冬季弥漫的雾气照进窗。

  我打开了灯，拉上窗帘，问小雪想怎么办。

  “我要和他绝交！”

  坚决地说完这句话后，小雪语气又软了下来，像是念及旧情：“但是我没勇气面对他，你登我的账号和他说好不好？”

  我登上小雪的号，点开小赵的对话框。绕来绕去说了几句话，还没进入正题，小赵就通过名字下面显示的手机型号猜到了我的身份。我百般否定，但他之前见过我的手机，我努力想圆这个拙劣的谎言，他却逼我证明自己是小雪。

“那你发条语音给我，很简单，好吧？”

  我火速求助小雪，可还没等到回复，小赵就拨通了小雪的电话。

  我焦灼地等待，时间比静止更加漫长 ，仿佛过了很久，小雪才哽咽着给我发了条语音，又把他们电话录音发给我。

  录音很短，那边很安静。电话那头的人很平静，缓慢、简短地说了几件他们一起做过的事，感叹几句，还是表明自己不会再打扰她，沉默片刻，他又缓缓说道：

  “无论如何，感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想说些什么，但是如鲠在噎。

                                七

  再和小雪见面，已经是三月份了。

  天气回温得很快，让我们裹着棉衣在街上寸步难行的冬天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园春色，花开了，即使是夜晚也没那么可怖了。

  小雪约我在小区的健身区见面，我们站在太空漫步器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小赵。

  “他现在不找我了，真清净。之前那段时间，想想我都觉得好压抑，他还说没有我就不在世上了，那他去呗，大不了我就愧疚一下。”

  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好结局，最好相看两相厌，最好不要遗憾，也别想回头，比起慨叹命运无常，假设那些如果，这个结果明显好太多。

  只是可惜我没从小赵的视角看过这一切，也许他有更多更多的心酸，心中的爱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很多。

  可惜人是自私的，小雪只要自己的轻松快乐，我作为小雪的朋友也只希望小雪开心，也许所谓的什么遗憾，大多是出于后悔当时没到对方的角度上看一看。

  回去时我们并肩走着，路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小雪对着影子比了个剪刀手，她还是当初那个样子。

                                  八

  我们再也没提过小赵，整件事像被剪掉的结一样，早就成了过眼云烟。

  直到我们上了高二，那个国庆节我意外发现当时的同桌和小赵是好兄弟，当时小雪就在我旁边，她看到合照上小赵的模样黯然神伤。

  “小赵......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我给同桌发消息。

  “我想起来了，元旦节的时候他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和我聊他喜欢那个姑娘，聊了三个多小时，那不会就是你小姐妹吧？”

  我看向小雪，她已经崩溃了，思维混乱地和我说起之后的事。

  “一段时间之后我冷静下来，我开始想起以前的事，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他为我做过的事......我上课都会想起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那你还喜欢他吗？喜欢我就托同桌帮我问问他还有没有可能。”

  “喜欢。”

                                九

  同桌和小赵打了很久的电话，期间我一直安慰小雪。

  本来是可以不遗憾的，如果没有那个离开的念头，如果没有那通电话，如果没有那句喜欢。

  小雪和我从她家的店铺走回家，一路上小雪都在叹气，她情绪激动、思绪混乱。

  “我真的好怀念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我现在好后悔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为什么要推开一个那么喜欢自己的人？如果那时候......”

  同桌回了消息，据他说，小赵接到电话时情绪也激动无比，他思维混乱地说了好多事，最后抛出一句：

  “你知道小鹿看见狮子是什么感觉吗？我不想再看见她了。”

  倘若那时小雪能明确自己的内心，倘若那时能把该说的话好好说，结局会如何？如果小赵不那么极端，能正确地表达自己的喜欢，会不会有一个好结果？

  那时那么炽热，那么不遗余力最后又一无所有。

  人世间那么多遗憾，都会随风飘散。或许有些人，注定是要错过的。

  小雪喝完了那瓶酒，退出了自己的账号，盲打改了密码。

  头像变成了黑色，最后一条动态只有两个字：

  再见。

  如果我对不起你，请原谅我没学会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