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看到二湘写了一篇上述题目的文章,觉得我也可以写一篇,追溯我那些再也不会有的少年读书时光。
小学时候,阅读资源少得可怜,但是所读所看都那么美好。那个阶段我看过无数的连环画小人书,我们叫“画册儿“,册读音为chai,一定要儿化音读,要不然完全失其神韵。那时的画册儿分两种,一种是手绘版,一种是电影版,电影版由于稀少,我们都觉得它很高大上,特别愿意看,记忆深刻的有《巴山夜雨》,《城南旧事》,其他的都忘了。小人书是一个宝藏,那时就有系列,有四本的,十几本的,我痴迷地收集,比如碧血剑系列是四本,神鞭系列是十二本,那时还看《血疑》,好象不止十几本。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本叫《莫愁女》的画册,只记得莫愁最后被挖去了双眼,原因丝毫想不起来,那时吓得要死,越害怕就越想看,持同样心态观看的还有《一双绣花鞋》,里面中毒而死的人身上长满绿斑,是我整个童年的噩梦,一想起来就吓得发抖。另有一本书,忘了是不是聊斋,里面有一篇,是写一个女鬼到了晚上就把自己的头搬下来,细细的梳头,我是晚上睡觉前看的,看完放在床头桌子上,外面银白的月色照进来,万籁俱寂,天地浑然,我吓得睡不着,总觉得书里的女鬼分分钟会跳出来,在月光下梳头,到底战战兢兢爬起来,把桌上的那本书隔窗扔了出去才睡着。
除了小人书,我妈还给我订了《少年文艺》,我自己常常偷买《民间故事》,少年文艺是小三十二开本,每月一本,发下来,不到半天,我就能全看完。民间故事是大三十二开本,纸张比少年文艺软,颜色微黄微暗,那时我觉得民间故事是最好看的书,里面的故事迷人又神奇,现在想起来,还让人神往不已,如果能再找到几本看看,旧梦重温,该有多好啊。后来的《今古传奇》和《故事会》就格调不高了,小时候就不是太喜欢,然而那时只要有字的,我都会读,不读就觉得今生错过再不会遇上了。现在想来那时老爸老妈还挺文艺的,生活虽然困难,但年年订阅《电影文学》和《北京文学》,至今犹记有一期封面是倪萍在《流泪的红蜡烛》中的剧照,当时觉得她是那样的美。那时的明星还有潘虹,张瑜,刘晓庆,陈冲,还有斯琴高娃,那时觉得她好丑好丑,因为少时还不会欣赏各式的美。那时家里叔叔们也附庸风雅,有的订《体育报》,有的订参考消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拿来看。我搜罗了家里所有的书籍杂志报纸来看,记得有一本半残的书,没有封皮,竖排,繁体,外国书,后来才知道那是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我看不懂也在那儿硬看,能看懂多少看多少,这本书我竟只在那时囫囵吞枣过一遍,然后再也没有看过,这些天倒生起来看一遍的念头。后来又从家里翻出来巴金小说三部曲《家》,《春》,《秋》,看得热血沸腾,晚上不睡觉,把好几本田字格作业本缝一起写读后感,被不解风情的妈嘲讽了一番,也不知写了多少字,无疾而终。好玩的是,那时候看鲁迅的《伤逝》,如何也看不懂,明明里面有漂亮的女主角,可怎么也不明白他老人家要说什么,一直到大学毕了业,我才发现鲁迅作品的好,一一找来看,伤逝那时才看懂。小学时候还读了大量的沈石溪的作品,他写了无数的动物体裁的童话作品,记得我那时绘声绘色地给弟弟讲他的《双角犀鸟复仇记》,弟弟都听呆了,天天缠着我讲,我那时好象也颇有讲故事的天分,记得妈都想让我去给她的学生去讲故事来。现在这个技能却没有了,我是越来越不会讲话了。前几年发现沈石溪依然活跃文坛,十分惊喜,买了一套他的新书给佳音看,依然是动物系列,然而百般推荐,她终究一页都没翻开过,让我骤生悲凉之心。
上了初中,开始读琼瑶,三毛,亦舒,席慕蓉,后期有岑凯仑,古龙,金庸,温瑞安,《天涯·明月·刀》不知是不是温瑞安的作品,用字极简,那时颇爱。最爱的还是三毛,她浪迹天涯,至情至性的性格,生动无比,极具穿透性的文字都让人痴迷,觉得现在的李娟和她如出一辙,再平淡的生活都能被她们一支妙笔描摹得令人心驰神往,迷恋不已,会心一笑再笑几笑。琼瑶的言情小说也是大爱,到大学了我还读她的书,曾跟一同学好友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赶紧老去,坐在摇椅里,心无旁顾地看琼瑶的小说。多么学渣的行为!那个女同学杳无音信了,毕业后几年,再没联系过,也不知她过得怎么样,是否还记得我的“雄心壮志”。而我现在却是再也不看琼瑶了。
初中时候的书丰富了很多,但鱼龙混杂,现在想想小学时候的那些书籍,其实格调都不低。我开始看《十月》,《收获》,《当代》,熟知当时的大陆作家,包括方方,王朔,张辛欣,王安忆,苏童,贾平凹,路遥,阎连科,刘索拉,周大新,王蒙,张贤亮,铁凝,陈丹燕,秦文君,郑渊洁,张炜,刘心武等等。港台的也开始大量流入,刘墉,余光中,张小娴,萧丽红,简媜,林清玄,张晓风,白先勇等等。
印象最深刻有王朔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看完以后,无声泪流,绝望极了。还有路遥的《在困难的日子里》,记得我是在感冒的时候看得,那次感冒十分严重,我不吃不喝,只在床上睡觉看书,总也好不了,在被窝里看这本书时,边看边难受边流泪,印象深得就象那次感冒,好象最后感冒被一个偏方治好的,偏方是找以前砌得那种土炕, 敲一块烧炕熏得黢黑的土胚煮水喝,不记得那水是啥滋味了,但是感冒的确是好了。但是始终不喜欢的是苏童,我看不了他的书,他好象是意识写法的开先流者。二湘就喜欢他的书,说他如今一些短篇写得“真是工夫到家了”,如果有机会,找来看看,看此生我能否与他共频一次。
那时喜欢的作品还有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凌力的《暮鼓晨钟》系列。
还记得有一对夫妻作家笔名达理,写的文章篇篇好看,我和我妹都喜欢的不得了。
那时还喜欢移民华裔作家的书,比如聂华苓,於梨华,后来又有严歌苓,里面的异国情调,很让人爱。
高中阶段看的也大约是这些作家吧,可能加了张欣,另外一个武汉作家池莉,以及毕飞宇,张承志等,这些作家谁先谁后,都混淆了。最喜欢的是叶广芩,我们全家都爱看她的书,现在还常跟我爸我妹谈论她的某些书中细节,顺便啧啧赞叹一番。
也象二湘一样,很晚才遇到张爱玲,然后就爱到不行,读了她所有的书,爱屋及乌,连她爱的《海上花》都买来读,当然读不懂,因为是吴语的。张爱玲就是一个天才作家,无人能出其右。
大学阶段除了华语作家的作品,很读了一些外国译作,什么《荆棘鸟》啊,《简爱》,《呼啸山庄》,《飘》啊之类的大抵就是那时候读的,生吞活剥,并没多少乐趣,总觉得隔着一层。反而不如小时候看连环画《悲惨世界》来得好,那时的冉阿让,芳汀,珂赛特,连沙威都觉得亲切极了,一点没有异国文化的隔膜。
大学毕业以后,开始倾心古代中国文化,从小就看的红楼梦更爱了,什么时候拿起来,都能无需任何切换地看上好几回。
<浮生六记》,《阅微草堂笔记》,《闲情偶记》,《容斋随笔》,《随园诗话》,《古文观止》这些好读的文言文书成了书架主力。
同时也开始渐认识了韩愈,柳宗元,苏东坡,怪道林语堂,钱钟书,梁漱溟,丰子恺都说他们文章写得好。
再后来看杨绛,木心,汪曾祺,朱自清,闻一多,张恨水,仿佛是倒着来的,一些海外的,民国的作家作品出版很晚,前期无缘得见,后来才一赌风采,恨不早相逢。
说起看得书来,真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尽,先写这么些,等想起来再补充。
以二湘文章的结尾一段来结束,因为她说出了我的心声:
“想想这世上好书实在太多,多得像世间的盐,数不清。只是,碰到哪本书,哪个作者,大概也是个缘分,讲的是文缘。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且随缘漫读,以慰平生。文字里的好是一种回味深长的好,是多年后回首都会记起的好。世间万物,各有所好,愿君能撷文字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