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陞哥回忆我的童年》
(五)
秋天来了,我经常独自登上江堤,走向渡口方向,那边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树下偶会栓有黄牛,这里清风徐来,视野开阔,能见前方下堤的渡口,渡船不停往返江东,韩江到了这里,大多日子是江面收窄、水深流急,很考验摆渡人的胆识与技术,若干年后,1982年,我从这个渡口乘渡船往江东,渡船已经用上发动机,再不用与风浪博斗,船主是当年摆渡人的儿子,他是我当年的同学。
堤上遥对江东,是瞭望韩江最佳的地方,大树旁侧是一条通往村庄的下坡土石路,下了坡就是村集体的房子,走出一段路,就是一条大直路,可以直达我居住地方。半道上有一户人家,名叫木材,因为辈分高,我要称他为叔,他当兵在饶平,位于父亲学校与县城之间,我们叫兵营,是团建制,当时木材叔是负责管理部队战马,我经常去玩,目的是看马厩里的战马,有时士兵拉出溜达一圈,战马异常矫健剽悍,气势磅礴、我就是看那种感觉。马厩旁是木材叔住处,每一次离开,木材叔都会拿一两颗训练子弹给我,子弹除了没有弹药,跟全真一样,木材叔有时到镇上我家。父亲称他为弼马温,我看西游记连环画有这个人,是孙悟空。我曾问过父亲,弼马温的官有多大?「父亲说只是个官名,负责管理马匹,就是自由,可以骑着马到处走,天空任来去,皇帝也管不了他!」当时我就想,有这么自由的官,于是,我就回答父亲,将来我也要当弼马温,这下子引得母亲在一旁笑起来!
几年后,我在二中县体校,我的队友就是兵营孩子,这时木材叔已经转业,平日我们都住宿学校,星期六可以回家,因为我有单车,顺便带着他一起回去,队友父亲是兵营的团长,兵营不止一个团长,队友回家与父母是讲普通话,1977年,他们一家回东北。
村集体房子的后边有几间没有修好的房子,夯土的墙壁只修筑一半,我时常在这里爬上墙头,四边走动,墙头不算高,这样可以玩半天,有时和同学结伴,有时独自而来,自己也能玩个不亦乐乎!后来细想,我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也是位能享受孤独的快乐者!我也曾经刻苦训练,一心想为国争光。当年我确实是块练跨栏的好料,我才16岁已经是汕头地区队,还有几年上升空间,可惜事与愿违,人生如梦!
父亲的故乡,沿着江堤往北有一大块庄稼地,临江傍村,我很少去那边玩,那年秋天,庄稼地收去一大半,只留下一些黄豆角,旁边朋友告诉我,这是黄豆。还有北面半片甘蔗园,我当时好奇就进去看看,长叶子都干枯,露出黄色甘蔗,这时,我伯父的三女儿四女儿也来了,手拿竹子在放鹅,周围有许多小孩也都在放养,三姐比我大两三岁、四女儿与我同龄,平时没有一起玩。当时我觉得好玩,就接过竹子哄了半天,鹅不听我指挥使唤,原来狮头鹅懂人性,只听主人。
时间是1970年,这天秋高气爽,伯父用单车载我一起到城内,到南门自由市场售卖自家养的鸡与狮头鹅。走之前见伯父将鹅的嘴巴撑开,尽塞长方块的番薯,喂得胀胀的,当时我有疑问?当然伯父夫妇是玩笑忽悠了了我,那个年代,大部分农村人就靠自家养的生禽去卖钱,增加家庭收入,用些传统老办法,都是人之常情。当时就是去摆摊,市场上都是三几只在卖,自由市场在一个高大竹棚顶的底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热闹,我见伯父移了几个位置,最后才卖出,记得摆到人家门外,热心的屋主大嬏还给伯父拿水喝。之后,我与伯父在市场旁吃了汤河粉。那一日,是我见到伯父最开心的日子,面带笑容与旁人打完招呼,伯父踩着单车与我沿湘子桥过涸溪塔回到村里,一路上伯父轻松愉快给我讲了些当地传说故事,据说,我伯父虽然厚道老实,平时都是礼貌待人,真发起脾气像牛一般,潮汕人叫牛脾气,不过我从未见过。
记得是天气比较清凉,伯母去旁屋前方的一间房子舂米,我也跟着去,只见几个大妈围着碓杵上下运动,有说有笑,十分热闹,我看着脚踏舂米很好玩,也上去,就是跟不上节奏,引得一帮大妈哄堂大笑!第二天伯母与大堂姐制作红桃粿,先要炒糯米饭,然后将粉调配红颜色,用木板模子压制出来,还有民间节日制作的鼠粬粿,是用田埂野生的鼠曲草熬汤配制。这两种粿品的制作过程,是我唯一亲身见过的一次。
饶平没有这种粿品,就算有,潮汕哪些过节的传统食品,母亲也做不来,但是母亲烧得一手好菜是远近闻名,七十年代上海表哥结婚,姨妈特意请母亲远赴上海去喝喜酒,母亲还为姨妈与亲家翁姆及好友在家里做了一桌饭菜,10多年后,他们见到我,都说阿姨做菜老好吃! 我表哥自小把阿姨当作母亲一样亲近!
到了冬天,我忽然生病,在房间睡了不知道几天,有一晚,我迷迷糊糊,看见有位老奶奶头包着白毛巾,身穿蓝色农村老年妇女传统服装,从门口进来,面带微笑,伸出双手,向我慢慢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看着我,一脸慈祥的微笑,然后转身走出门外,又伸出头来朝我微笑。这事我记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我是个无神论者,这件事一辈子也解释不了,奇就奇在第二天我父亲就回家乡接我回家,我竟然好了许多,能下床走路。回家后,我讲给父母听,都说是奶奶来看你。
2024.7.2.(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