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图书馆里昏天黑地地查资料,被开题报告整得焦头烂额。
放下手机,脑子里似有千百只蜜蜂纷然冲击而至。片刻,眼角似乎有液体滑落。
在想什么呢?
说不清楚。
似乎是想起了每次回家的时候,撑着桃木拐杖的小奶(奶 轻声)用尽上下所有气力打量着我。末了,惊喜又中气不足的声音向我传来:“哎呀,是小琴回来啦!”
似乎又想起了寒假半上午我站在二楼,美美地朝着太阳伸起懒腰时,余光一瞥,小奶在楼下,静静地坐在凳子上,不声不响,像是发呆,又像在沉思。
似乎还想起了小奶和别人争论时一副毫不退让的情形,带着点倔强,又带着点稚气……
刹那间,无数的片段如同电影的蒙太奇镜头来回切换。
——心里是难过的吧?
——当然了。
可是在难过些什么呢?
我不禁哑然。
细下思量,大概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曾经朝夕相伴的人和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和消散了吧。
而那些毫无征兆的离去更让人措手不及、悲痛欲绝。
过了吃个糖就能满足的年纪,但与之相关的记忆却完整地存留下来。
一如过年时小奶给儿孙辈们发红包,送出的手是颤巍巍的,脸上的皱纹却瞬间开了花。
一如谝闲传,小奶提起有出息的儿辈、孙辈时,止不住的,就是满脸的自豪。
再比如,很多很多了。
今夜,我知道寿木边人来人往,唢呐和挽歌响起,喧嚣会再陪您最后几晚。也知道,丧事过后,孝子贤孙,会九叩三跪,感谢乡里邻居,不辞辛苦前来帮忙。
靖节先生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写到这里,这篇文不成文的文章应该结束了。可是,停不下笔,且画蛇添足一把了。
想起《兰亭集序》里的“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愈发能够体会到右军由乐到悲的情绪变化。古人在写诗玩文之余,免不了对人生、对自我进行思考,这些经过大浪淘沙留下的诗文,今天看来,真的是字字珠玑。
后之览者,已有感于斯文了。
生而为人,学着,一边得,一边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