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把毛巾在卫生间洗手池里拧好递给满脸是汗的小柳，小柳擦擦脸，笑笑对万年说，心情好些了吧？啥事不要较真，没必要跟那些虾兵蟹将置气。万年说不气不气，那都不是事气也就一会，一忙活啥都忘了。不过人家也不是虾兵蟹将，来了都是爷咱谁都不能得罪，以前想着县里薛书记支持文县长支持局里老岳放手叫咱们顶着，这两年我越来越明白，咱这里卡得再死再严，每年该收的免费生优惠生一个没少，领导们一张手指窄的小纸条咱都得当圣旨接着，嘿，现在怕留底，手指窄的纸条也不写了，短信也不发了，靠传口信！传口信，哪年都有假传圣旨的，咱怕得罪大领导也不敢个个都去核实，小柳，不好干啊。说着边把沙发收拾停当边坏笑着走到门口打开反锁的房门。

回过头，万年说不管那些破事了，赶紧说说到底茶咋泡的才好喝？小柳重新在茶几边上沙发坐好，说给你讲讲？老毛毕竟保安出身，熬夜值班要喝茶，靠浓茶顶着，但是不讲究，也不会讲究。办公室把茶买来，就随手交到隔壁小柳手里，她负责泡他负责喝。有时跟县里头面人物吃饭，人家喝茶说茶一套套，显得有文化有学问，一招一式一看就讲究，倒弄得自己一个学校校长是泥腿子一样，自己也真想学学，于是就侧着身子说，你详细说说吧。

小柳端正坐好，拿出语文老师的做派，说信阳毛尖是绿茶，绿茶与红茶不同。绿茶采摘后直接揉捻、干燥而成，一般茶叶以嫩叶为主，不发酵，绿茶入口略涩，清香宜人。小柳端杯子喝口茶，继续说，说红茶是发酵茶，以适宜茶叶采摘后揉捻、发酵、干燥，口味较柔和，清香不及绿茶。绿茶中，信阳毛尖是顶级名茶，色、香、味、形都很独特，颜色鲜润、干净，不含杂质，香气高雅、清新，味道鲜爽、醇香、回甘。外形匀整、鲜绿有光泽、白毫明显，特点是入水即沉。其他绿茶入水后往往漂浮茶面很久，喝起来很不方便，要用碗盖拨开茶叶才能喝，信阳毛尖入水即能饮用。外形细、圆、光、直、多白毫的是好茶，色泽翠绿，冲后香高持久，滋味浓醇，回甘生津，汤色明亮清澈。

边说，小柳边拿眼斜一下万年，万年端坐着认认真真听，就接着说。说泡茶前，一是要看茶的外观，二是要用热水烫茶具，三是用泉水或纯净水，四是水温不要超过八十度，五是洗茶时水要浸没茶叶晃三到五分钟，六是冲泡后观看清澈茶汤和入水即沉的茶叶，七是茶水入口要慢慢品味其苦涩里后味的甘甜，八是喝到一半即要添水不能一下喝完否则茶味易失，九是......，小柳正夹杂着手势兴致盎然花枝招展地说着，万年正津津有味饶有兴致地听着，门口有人敲门了，一看是办公室的小朱。小伙子进来后对万年说有人找，在办公室等他。

没办法，万年丢下小柳跟着小朱出去了。

老毛边走边问来人的情况，小朱一问三不知，老毛不由得就有无名火，说怎么不问问呢?小朱说问了，客人不说，说老毛来了就知道了。

进到学校接待室，老毛看到沙发上坐了个正自己喝茶的中等个子的客人，咖啡色夹克，衬衣雪白，裤缝笔挺的深灰西裤，面皮细白，头发略略稀疏。看到老毛进来，客人礼貌地站起来，说毛校长吧？我是郑州过来的，姓范，渊民书记说陪着一起来，他忙，我就没让，事不大，就自己来了，校长见谅啊。不卑不亢的态度和笑脸背后掩饰不住的雍容气度，叫万年心里思忖，这是何方神圣？怎么又拉上渊民书记的虎皮？拉虎皮扯大旗，如果是往常，这种情况老毛就会直接让打发走了。但是经历过刮骨脸的事，老毛心里又有点嘀咕，就想试试客人深浅。问是啥事，客人笑着说要介绍自己表弟的外甥来读书，说是乡下孩子，肯努力，毕竟过去在农村读初中，基础差，今年差点分数没有考上，说孩子他见过，也是聪明孩子，肯定不会拖高中后腿。老毛心里有点底了，觉得圈子绕的有点大，也不想问成绩，笑笑说录取都结束了，后天就开学了。客人倒没有再坚持，说可以多掏赞助费。老毛觉得已经试探出客人拉出渊民书记是虚张声势，就说不是钱的事，主要太晚了。客人笑笑走了。

结果客人走后半小时不到，直接隔过老毛的上司教育局老岳，县里文县长电话过来，说要无条件接收刚刚客人介绍的学生。老毛这下傻眼了，啪啪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吃了一堑也没有长智能，还在同一个沟里淹了，路上被同一个石头绊倒。后来了解清楚，才知道刚来的省城的哥们老范是省府实权处室的处长，为人低调务实，行事稳妥牢靠，是县里在省府难得的依靠。说范处长老范每次回到家里，太尊渊民书记只要有空都要全程陪同，县里老文前几年任副县长时也只有站到一边伺候的份，当县长后才能坐到范处身边。这情况叫老毛心里忐忑了好几天，窝囊，太窝囊了！人家介绍的学生收了，安排到好班，不能收学费，还把人得罪了。等后来老毛到省城办事，范处长叫老毛在门外站了四十分钟，新买的衬衣汗湿了好几遍，老毛才知道自己出出县城到大衙门里狗屁不算，啥时候都不能炸翅。

正出着冷汗，老田推门进来了，说老毛，听说省里老范来了？我高中同学，走了才给我发了个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