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养花。正如我不养宠物。
不是不爱,是因为心里装不下那么多的阴晴圆缺和生离死别。
儿子四五岁的时候,我们还住在城市的西头。我经常带着儿子四处游玩儿。
那天,路过一个大院子,透过围墙上的栏杆,看到围墙里面是一个小花园,繁花盛开。花园一角,还有个四角翘起的朱红色的小亭子。
顺着围墙,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小亭子跟前。忽然,我眼前一亮——小亭子前面的草坪边,稀稀疏疏地种着七八棵格外美丽的花。
这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花。纷披的叶子中,挺起一根长长细细的茎,茎的顶端,开放着一朵茶碗大小的红色的花儿。花分四瓣,每一片薄如羽翼,中间一簇鹅黄的花蕊。微风吹来,花枝娇颤颤地摆动,花瓣也在风中颤动翻扬,似要随风而去。
我看痴了,不由生起一股怜爱之心。鼓起勇气找里面的人问了问,知道了这花的名字:虞美人。
于是,我心心念念地要自己养一盆虞美人。终于有一次在一个花摊上看到了。这株虞美人不是大红色的,是浅嫩的粉红。只见她立在一片杂七杂八的花草中,高高地挺起秀颀的花茎,在微风中摆动。我立马付钱,把她带回家。
回到家,我把她摆在客厅临窗的一角。衬着白墙,她羞赧地颔首低眉,像个刚出阁的女儿。我对着她微笑,愉悦极了。
午夜,我起床去卫生间,路过她时,不由地怔住了:在月光中,它肃然静立,默默不语。花瓣洒落在地上,微微蜷起,像是几大滴泪水。
我怜惜地看着她,心疼,又无法安慰。我甚至揣度着她的心思:或许她是怕我伤心,所以才选择在夜里悄悄零落。
从此,她再不开花。冬天就枯萎了。我没舍得丢。因为据花农说,第二年还会再生的。可是第二年她也不再长出新芽。后来,再搬了一次家,就不知道她的去处了。
这件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依稀昨日。在这二十年里,我又经历了很多艰难困苦,回头看去,都已渺如云烟。
这二十年里,又搬了几次家。我再也没有养过花儿。
不是不爱,而是心里盛不下那么多的阴晴圆缺与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