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2022年追述的时候发现自己写的一段话, “ 2022是人生最难的一年么?不敢说。2022年教人谦卑,不敢再拍着胸脯说什么“最”,不敢再拍着胸脯说自己知道什么。
2022年农历春节、我的生日、圣诞节,三次,父亲病危,在医院里生死一线。我在万里之外,世界无光。人生最痛的原来真的不是苦难,而是束手无策。而这痛也让我领会到悲喜并不相通,所谓的感同身受只是善意的愿望”。
故事还在重演,只是剧本更差。2022年果真不是最难的一年。我也真的不敢说自己知道些什么。生活教人怎么谦卑、柔软下来。
父亲的病仍是全家的主线,只是这中间进拉扯进去越来越多的人。从2023年七月份开始,前天已经是他第四次住院,从七月份开始住院的间隔为4个多月,到1个多月,到1天,到上一次的16天,他的病让他、和他身边的我们筋疲力尽。这无疑是利刃,人性被越磨越薄,磨得剩下只有自己和上帝知道。
昨天听到他的病情,看到母亲脸上的疲倦、烦躁、恐惧,和强制压制这些情绪的努力,自己也累的。累得上网去搜“如何应对来自父母的负面情绪”这样的东西,让自己或者说这个年纪的自己不屑的东西。
跟17岁的女儿说起这些。她推荐普洛塔克的《论静心》,一个2000年前的哲学家写的书。让人哑然失笑,果真是“日光底下无新事”,古人和今人的苦恼都一摸一样,所以连补养的鸡汤都一个味道。
心里还是烦躁。突然脑子里也过了一句话,这是我母亲的决定。她决定奋不顾身地以殉道者的模样投入对父亲7/24小时的守护,她带给我因不能做得和她一样而产生的巨大的内疚感,是她生成的!可不是我必须选择的。是她不让别人,哪怕是我插手照顾;是她认为除了她,没有人能做好;是她的模范,让至少我跟不上她。
我当然明白她与父亲之间近50年的感情,虽然在我的眼里一直就是磕磕绊绊,可在父亲生命尽头的时候一定作数。可是有韧性却没有稳定的她,带给我的是慌乱和恐惧。我们在打一场硬仗,可我们的指挥员指不清方向。她本只是个司务员,可是生活将她推倒了指挥员的位置,一个不合适她的位置,
我想放了我自己。我知道我跟不上了。我也知道如今的跟不上可能是未来日子里的无可弥补的后悔或者是内疚,可是现在,我想先放了自己,哪怕一小会儿。
人心复杂。谁知道呢?生命会告诉我,我会不会后悔。生命会告诉我,我是不是个好指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