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
关着利尔的那个长条金鱼缸原地炸开,原本应该满地流淌的呼吸液向上卷起四条逆流的水龙,将男孩包围在中央。利尔·莱斯特以一种抱着膝盖的蜷缩姿态漂浮在半空中,像是溺水的人。
鸟嘴医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异变,脚下退了两步。在炸了一个水箱之后,利尔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保持着那样违反物理学常识的姿势漂浮着。男孩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看起来有些透明,泛出某种近似于青白色的光芒。一条条波光一样的亮光在他的身体表面掠过,让人不由得想起某种使用蓝光灯的人皮灯笼。
“现在还来得及。”巴隆在鸟嘴身后说到,声音沉稳坚定让人心安,“我们施加在星核上的保护还没有完全坏掉,只要……”
男孩展开了身体,睁开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他的双眼中没有瞳孔,甚至没有眼白,只是两道耀眼的蓝光。明明仍是漂浮在在空中,他的动作却让人产生了一种正踩在地面上的错觉。
“……现在来不及了。”巴隆说。
鸟嘴这一次没有犹豫,直接扑到巴隆身边,手忙脚乱地试图解开缠在巴隆身上的拘束带,声音颤抖:“对不起博士,我没想这样……”
巴隆用终于自由的右手拍了拍鸟嘴的手背:“别紧张,孩子。这不全是你的错。”
漂浮中的利尔(?)终于理解了眼前的情况,向着鸟嘴和巴隆的方向踏出一步。周围更多的设备爆开,断裂的电线接口处有劈啪作响的电弧火花。
“我还以为他的能力是控水。”鸟嘴把巴隆护在身后,双眼紧盯着男孩。
“曾是。”判断当前的情况下最好不要继续隐瞒,巴隆爽快地承认道,“至少在星核还隐藏在那男孩意识中的时候是这样。而现在那男孩的意识正在被星核吞噬……”
“再次抱歉,博士。”鸟嘴的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他把刚刚取下的面具又带回了自己脸上,遮住了那张因为重度过敏而残缺不全的面孔,“既然是我搞出来的麻烦,那就由我负起责任解决他。你右手边的门是开着的,还有些没说完的话我们可以以后接着聊。”
“我留在这里,就在你身边。”巴隆拍了拍鸟嘴的肩膀,“根据我的计算,现在离开这个房间向上走是更加危险的事情。‘日冕’应该已经定位到了星核的坐标,增援马上就会赶来。而且非常可能是贝拉曼……”
“哦,是吗?”鸟嘴冷漠地应了一句,“那我真是迫不及待要找她叙旧了。”
两团黑影从鸟嘴的手上逸出,如两条粗壮的黑蛇相互缠绕着直奔向利尔。利尔低下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被两条黑影的锁链牢牢缠住,却没有露出半点觉得困扰的表情。
“有……趣……”
男孩话说得很慢,吐字不清。缠绕着他的黑影在这一瞬间炸裂开来,鸟嘴被震得退后两步。
“别急,特里克。”巴隆站在鸟嘴身后,轻声叫了他的名字,“别被他吓住。虽然我说利尔是星核本身,但这个样子的星核能发挥的能量也不及原来的万分之一。虽然无法彻底破坏,但可以捕捉,况且你有这样的能力。”
“谢谢提醒,博士。不过我想我清楚这一点,毕竟我们的力量都是这东西赋予的。”鸟嘴沉默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说了一句,“很高兴知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他说完这句,手上的黑影再一次弹出,这次的捕捉范围比起刚刚更大了许多。利尔不理会扑向自己的那黑影,动了动手指。一旁掉落的仪器残骸飞了起来,直接飞向鸟嘴医生。鸟嘴连忙撤回黑影,让飞向自己的重物消失在影子中,最终落在他身后不远处。利尔打断了鸟嘴的攻击之后便不再理会他们,转身飘向身后的墙壁。
“他要走了。”鸟嘴低声嘟囔一句,然后再一次抛出影子,“真抱歉,这里是地下室。”
墙壁突然之间动了起来。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自墙上伸出,张大嘴的样子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嘶吼,只一瞬间,那团长得像个人的石头便把靠近自己的男孩包住,再一次沉入墙壁之中。房间恢复了本有的安静,静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一切发生的过于迅速,在场的另外两人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墙壁里。平静的时间只持续了一秒钟不到,整个房间都剧烈地摇晃起来。
“他……”
巴隆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就被鸟嘴的黑影包住,沉入黑暗之中。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了,他心中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随后便被一阵强烈的冲击震得飞了出去,撞在一张桌子上。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断了两根肋骨。或许是三根。博士现在在他的影子里,很安全。刚刚包裹住那男孩的墙已经被炸得稀烂,男孩自己也不再漂浮,而是从一堆碎石块中爬起来,身上沾满了灰尘。
“终于回到地面上了,嗯?神先生?”
鸟嘴这一句像是在对星核利尔说话,但更像是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他颤抖着站起身,刚抬起一条手臂,便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位于地下室的这个秘密房间,鸟嘴觉得自己看到了外面的天空。
夕阳是暗红色的。他的影子在他身体中骚动,鸟嘴明白是光线让影子变得如此不安。利尔站在巨大的破洞下方,身后是暗红色的夕阳,亮不过他放着蓝光的双眼。
巴隆的身体自阴影中缓缓升了上来。
“如果我死了,大概被困在我影子里的东西也会跟着一起消失。”鸟嘴若无其事地说,“没法继续保护您,这里也没那么安全了,博士。”
说完这句话,鸟嘴手上的两团黑影急速收缩,最终聚成两柄利刃的样子,高密度的影子呈现出比死亡更凝重的漆黑之色。
“您的增援应该是快到了。之后把这东西抓回去是你们的责任了。”
鸟嘴丢下这么一句,朝着利尔的方向弹出。
然而就在他接触到那男孩之前。
鸟嘴手中的利刃戳在凭空出现的一把黑黄相间,配色酷似核燃警告的伞上。伞的后面,一个有着银色头发的少年探出了头。
“本来不想插手‘日冕’这个烂摊子,可这家伙实在是搞出太多麻烦了。”那少年面无表情地说着,收了伞,看着鸟嘴向后滑去,“‘白鸥之塔’沦陷。趁着我把这家伙带走的这段时间,你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挡住这场灭世大洪水吧,威尔逊博士。”
突然出现的少年来到利尔身边,一把抓起满眼好奇的利尔的手臂,便如同来时的寂静无声一般瞬间消失了。
“那是谁?”
鸟嘴回过头望向巴隆。巴隆没有回答,表情凝重。
飞机螺旋桨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烈焰战警”贝拉曼从天而降,落在鸟嘴面前。鸟嘴医生向后跳去,掌心聚起的黑影挡在身前。
“别杀他,贝拉曼。”巴隆阻拦道。战警放下了举起的手臂,鸟嘴却丝毫不敢懈怠,“带回‘日冕’。”
“老天,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琳娜·贝纳多特出现在一片废墟之中,脸上表情混合着不解与惊讶,身边站着还没来得及恢复成人形的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