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 产
我没有遗产
但我有经纬交织的
爱和恨。
我的爱，象冰一样清澈
血一样殷红
花一样芬芳
我爱坟茔上的荒草
高墙下的曼陀罗
子弹前高昂的头颅
他们是不带枪的战士
被蒙上眼
被缝上嘴
被割断喉咙
只因为说了一句真话：
你们不是龙种，是跳蚤！
权杖上的红宝石是
千万人的血泪。
我的恨， 象铁一样坚硬
泉一样喷涌
火一样燃烧
我恨盗窃圣火的扒手
播撒仇恨的屠夫
沉睡的夜郎的尸衣
我恨焚毁祖先的神灵
水晶之夜的疯狂
九儒十丐的佞号
让孩子在荒原中放生
在传送带上打磨
透明的沙粒
有棱角的岩石
化为废墟
愿爱和恨
注满我的心房，磨成明镜。
如果，这算是遗产
我愿把它留给子孙后代。
我没有遗产
但我有无声的缄默和颂歌。
我的缄默，象无吟的沉醉
痛苦的回声
炸响的惊雷
我的颂歌，象呼啸的林海
草场的牧笛
鸣响的波涛
我的缄默，是湍急的溪流
干裂的河床
血泪的浓缩
我的颂歌，是春天少女
纷扬的脚步
蓝天的云雀
我愿缄默
变成嘹亮的音符。
如果，这算是遗产
我愿把它留给子孙后代。
我没有遗产
但我有耕耘的智慧和不灭的信念。
智慧， 象闪烁的晨星
夜航的灯标
不朽的金钥匙
信念， 象鼓满的风帆
航船的舵
心中的罗盘
智慧， 将插上飞翔的翅膀
磨成寒光利剑
铸成砸烂枷锁的铁砧
信念，将融化冰水
润泽沙漠
抚平历史的皱褶
我愿智慧的自由
传播信念的火种。
如果，这算是遗产
我愿把它留给后代子孙。
我没有遗产
但我有无尽的烦恼和忧伤。
烦恼，象网一样密
墙一样厚
丝一样粘
忧伤，象铅一样重
雾一样浓
海一样深
烦恼，是严封的冻土
沙漠吸干了的雨点
一日不能劈成千年
忧伤，只有创世纪的路才能铺平
太阳才能治愈
鲜花才能使我长眠
我愿烦恼和忧伤
消逝在春光里。
如果，这算是遗产
我绝不愿把它留给子孙后代。
1979.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