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附着在教室外的桂花树上的花骨朵上,略微冰冷的空气在教室里被渐渐排挤。随着几声电铃的响声消失过后,学生们的朗读声有些些死气沉沉的,这时教室后门进来了一个身穿墨绿色冲锋衣的中年男子。他叫圭影典,是这个班级的班主任,“这也能叫读书?大声点!还有大早上老是关窗干嘛,外面空气那么新鲜,把北面的窗户开开。”圭影典吼道。他慢慢走到讲台上,掏出口袋里的早报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
早上的第一节课下课后,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多了一个穿红衣的男孩。其他同学们或是打闹,或是嬉笑。他一个人有些孤独的坐在他那个破旧的座椅上,在课桌上一直在用美工刀刻着什么。他的名字是李毕,是个不怎么来上课的孩子,经常和学校里那些不良少年起冲突,脸上总是涂满各种颜料似的。
第二节课是圭影典的课,他一进教室的门看见明晃晃的那个红衣,就知道这肯定是经常逃课的李毕。他怒斥几声李毕后,就让他站在了教室外头。“不好好学,整天混,小心你们也将来是这个下场!”圭影典似乎是怒气未消,写板书的时候,粉笔嘣嘣地断了两根。过了三五分钟,圭影典闷闷地说“进来吧,站在你位子上好好反思反思,李毕。” 李毕颤颤巍巍的回到了座位上,身体一直是垂着的。他看到南窗外模糊的桂花,鼻息里掺杂了些许血丝和桂花的香气,两者糅合起来,经过鼻子到了脑袋,他整个人似乎也是这两者的结合。
圭影典看到李毕脸色有点苍白,想让他坐下。这时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来到教室,领他们来的是副校长车天民,“你们班李毕在吗?”副校长抢着说道。“穿着红衣服,站在后面的就是。”圭影典面带困惑的笑着说。其中一名警官拿出来抓捕证明说“李毕有杀人的嫌疑,我们已经有了相关的证据和证人的证词,嫌疑人李毕需要来警局接受调查,如果犯罪情况属实,需要进少管所教育。......”正当警官拿着官腔说的时候,李毕从后面呲溜就跑了,只听见后门的一声咣当响。
这些警察赶忙去追,车天民也一个电话打给了门卫,让他们看住穿红衣服的李毕。李毕只跑了不出三五百米,就扑倒在地,这些警察也累得够呛,“你说你图个啥,你还能跑喽?我回去取证,你们把他带走。”民警客航气喘吁吁地说。几人把已经虚弱无力的李毕搀扶到了警车上,警车的响声随着桂花的香气消弭而减弱。
客航来到教室后,先打了杯矿泉水,整个教室咕咚咕咚地作响。“圭老师,您先上课,上完课,问您些个问题,再向同学了解下李毕。您看如何?”客航擦了擦嘴说。“好的,警官。” 圭影典答道。圭影典一直忧心忡忡地上着课,手中的粉笔时不时就从手中掉了。下课的一声铃响,他手中的粉笔又掉了。客航走到台前说“圭老师,下课了。” “哦。”圭影典似乎是有些心事。
客航在盘问这个圭老师中得知李毕的家庭感情情况不是很好,家里经济情况还说得过去。在此期间,圭影典一直说他不相信李毕会杀人,说他心眼不坏,只是和那些混混走的近些而已。客航记录下来这些混混的名字后,感觉问不出来什么破案的线索,便去询问那些学生了。从这些学生口中得知,李毕经常第一二节不来上课,和那些混混在一起,每天脸上战果累累,平时与班级内的同学不怎么交流,他时常带把美工刀在桌子上刻着什么。客航去李毕所在的课桌查看了下,桌洞内几片木质碎屑,桌子上一些些刮痕上,模糊住了一个我字。
天边的云像那河里的小鱼们身上的鱼鳞,一排排的贴在蔚蓝色的天空上,白白的,薄薄的,整齐划一地向着东方排列着。李毕坐在一间空间逼仄的房间里,幽暗的灯光随着旋钮的旋转消失了,整间房子的白墙与白光融在了一起。
王军坐在了李毕的对面,旁边坐着记录的小张拿了一本新的记录本。“渴吗?”王军问李毕。“嗯。” “小张给他倒杯温水。”水杯上的雾气渐渐被水吞没,而后雾气又吞没了水。李毕喝完水后有些激动地说“我杀的,别查了。” 王军哼了一声说:“我就是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行了。”在问过了几个与案件有关的问题后,王军明显感到李毕在隐瞒着什么,但又感觉奇怪,这个李毕俨然一副我杀的与他人无关的模样。王军又问了几个关于他家庭的情况的问题,感觉到李毕对这些问题很冷淡,关于案件的问题反而很激动。王军审讯完李毕后,就让小张联系了在路上的客航。
客航和王军通完话后,客航就去找那些在他名单上的混混们。其中三个不知所踪,能找到的都有一些不在场证明。客航标记了这些有证明的,给王军打了通电话,让他派些人手调查。随后他就回队去调查这仨不知所踪的。在调查的过程中其中俩被找到,这两人相约去了黄山,他们也有不在场证明,仅有一名叫孔南舞的还没有具体下落。另一方面法医胡可的检查报告也出来了。通过对李毕家中的红衣和他身上穿的红衣进行提取,提取到了受害人许某的血液和嫌疑人李毕的指纹以及未知女性的几根头发。胡可把从孔南舞家中找到的DNA与红衣上的头发进行了比对,结果完全一致。客航带着一个大队的人对孔南舞的行踪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两天后,客航在广州的海关逮捕了孔南舞。
当王军再次问了李毕的相关案件的问题后,李毕依然是铁骨铮铮的似的,和他羸弱的身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王军有些被李毕的一种死鸭子嘴硬的精神震撼到了。在王军提到了孔南舞后,李毕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红色气球,整个人的精气神与他的身躯属于同一个阵营了。李毕开始讲述了自己的见闻,却是抽泣着,王军塞给他一包面巾纸。小张记录了下来这段修饰过的证词。
李毕:九月十五日,天空中的云厚的遮住了日月,明暗的灰色相间,好似一匹斑马躺在天上,幕状的雪幡挂在它的身边。这是我和南舞相识的第七百零二天,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我很渴望有人关心我,倾听我,南舞是唯一一个,无论别人怎么说南舞,在我眼里南舞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在那天晚上,听到了敲门声,我当时正在找我的美工刀,我想了半天又找了半天。我去开门,我家就我一个人在。南舞穿着我给她的红衣,然而却多了很多血似的液体粘在那件衣服上。我以为是鸡血,因为南舞她手里还拎着个黄色的方便袋,我估计里面装着只鸡。南舞进来没说什么话,只是喘着粗气,两个眼珠子瞪得特别大。我感觉南舞是第一次杀鸡可能有点惊恐或者是兴奋吧,提着那袋方便袋的手也是抖得厉害。
南舞说自己家没洗衣机,我就用了自家的洗衣机把那件衣服洗了。然后南舞坐在我床边说自己杀人了,我感觉很震惊,她说她用我那把美工刀杀的,美工刀在衣服的口袋里,我就去找,找到了,洗衣机刚刚开开没多久。我问南舞杀的谁,在哪杀的,什么时候杀的。她没说。然后我俩就静静地呆在房间里,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南舞开口了,她说我未满十四周岁,杀人没损失,就让我来顶替她,我问南舞不也是未成年,她说她满了十六了,要承担一定的刑事责任。我一直都很信任她,然后我就帮她顶包了。我穿着红衣就从家里出来,专门找有摄像头和人多的地方转悠。半夜里的时候南舞再从我家出来。她说她跑到外面去后会跟我继续保持联系,等过几年,就会回来。
自那天起,我就盼着警察叔叔们来抓我,那件红衣也是作为我唯一的对南舞的念想,放在了我床下的箱子里。现在南舞被逮住了,也不会被判死刑的吧。对吧,警察叔叔。
王军:孔南舞今年二十一了。你做好心理准备,李毕同学,过几天你还得来一趟,之后就是法庭上见了。
南舞去世之后他经常逃学去孔南舞家,找南舞的父母聊天,久而久之,他们搬家了,李毕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和具体地址。又过了几年,李毕来到了新的城市,似乎新的能把他带离那些痛苦的,悲伤的事情,似乎时间能让他忘记那些冰冷的,残酷的事实。在这个城市的新年里,许多人穿着红衣,欢乐,喜悦,兴奋渲染着这个新兴的城市。李毕自以为能融入进去这充满幸福的红衣的团体中去,然而自始至终他是悲伤的,痛苦的,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