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也许是一种缘,要不,怎么又会恰恰是你和她或者他的相遇而不是别人?打下这句话后,我马上想起了一个人,猫公。
那是一个冬夜,我到他居住的小城里去。他是我的笔友,原来也只是在网上见过,真人还是第一次。网上的他有着一种和年龄极不相称的忧伤,不过,这也正是他与众不同之处。
他的城是北方普通的小城,在中国幅员辽阔文化悠久的历史名城中,它一点名气都没有。按图索骥,我按照他给我的地址找去。
那是一个冬夜,火车到站时已经很晚了。雨斜着飞,钻进脖子里,打在脸上,冷!我用羽绒服的帽子裹住脑袋,斜挎着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很快,离开了主干道,一转,进入了一条逼仄的黑黢黢的小巷子。
这巷子,悠长,黑暗。拐角处,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挂在高高的电杆上。似乎有黑色的东西从房顶上一掠而过。是什么?我悚然一惊。揉揉眼,只有斜飞着的闪亮的雨丝。
好静!我打赌,我从来都没有走过这样宁静的街巷,我能听见自己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喵!——”突然,一声的猫叫实实在在吓了我一跳!这声音,好像是从地狱里发出,幽暗、阴森、恐怖。
好在到了,我仔细查看门牌号码,然后,拍门!“啪啪啪!——”
“支呀!”门开了半扇,伸处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瘦,挂着细丝眼镜。那脑袋说话了:“你,真来了?”
他正是我要找的人。他让我进屋。我瞧见了院子里有若干缓慢移动的东西,黑乎乎的,弓着腰,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在我们的脚下——猫!全是猫!足足有十七八只或者更多。
猫公,正是他。他自小有残疾,父母生下他后就把他扔了,幸亏有一对爱猫的老夫妇收养了他。他没有上过学,成年后,他赡养老夫妇,他们过世后,他仍旧住在老夫妇的房子里,并继续照顾那一群猫。街坊邻居都看他可怜,总是想方设法帮助他,他却总是拒绝。也曾经有一个残疾的女子想嫁给他,可前提条件只有一个——把猫赶走。他拒绝了。
那次的相遇是我上大学时的事了。那晚,我在他那里住了一夜。他的房间里始终有猫无声的走来走去,第二天,天一亮,我就逃了!
“现在猫公怎么样了?”二十年过去了,我读冯骥才先生的一篇散文时,突然想起了他。
“唉!早死了!得病,没有钱好好看,死了!”我北方的同学说。
“那,他的那些猫们呢?”
“还能怎么样?他死后,没有人给猫喂食,有的就逃了。还有些,宁死也要守着那院子,可后来,来了一些捉猫卖钱的人,全被捉了……”朋友不胜唏嘘。
我和猫公只是一面之缘,我们的遇见也就意味着分别,分别后再也没有相见。可是,他那毛茸茸的脑袋,架在鼻梁上的银丝眼镜,还有他忧郁的神情始终徘徊在我的心里。
今晚又下雨了,我想起了那个湿漉漉的冬夜,还有那群悄无声音徘徊于墙头地上的动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