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晚上看电影《天使陷落》,很老套的路数,以前也看过这样类似的题材。大概就是美国副总统阴谋害死总统而经历一番斗争最终正义战胜邪恶。没什么新意,演员除了满脸老人斑(不知道是老的还是化妆化的)的摩根弗里曼之外,更加没有特别之处。唯一觉得新奇的就是使用大批的无人机,瞬间杀死总统一大群保镖那一场还有点意思。接下来的就不值一看了。我只是看在是新片又有摩根弗里曼出演才看。看完之后也没什么感觉,不过剧情还算紧凑,消磨时间还是可以的。我看电影的最低标准,就是不能让我等着快点结束。一部好电影的最基本标准,就是觉得这么快就看完了。
看完电影后翻看手机,看到以前保存的一段录像,是电影《阿拉姜色》中的一段。因为很喜欢他们哼唱的那几句歌,所以录了下来。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看过这部电影,也不记得是否看完,也不记得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可是每次看这一小段视频,都会特别伤感,总是会不争气的含着泪水。男女主人公和儿子围坐在篝火旁边,因为孩子有点自闭有点不开心,父母拿起石块当酒杯,唱起了祝酒歌——阿拉姜色哟 哦阿拉过蒙姜色,阿拉姜色哟 哦嘛蒙嘛泽姜色哟姜色,哦嘛蒙嘛泽姜色哟姜色。(请你喝了这杯美酒,这一杯你一定要喝下!)温柔深情如梦呓,真挚的亲情最终使孩子心结打开,终于接过了酒杯。对我来说这部电影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其实这一段是在第42分钟。只是因为触动我的是从这里开始,也是因为这一段我才想去了解。于是又重看了这部《阿拉姜色》。
阿拉姜色就是藏语请喝了这杯美酒的意思。电影以这个作为片名,我想也是和上面的这一段相关吧。因为我认为电影的主题就是一个爱字。故事非常简单,就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女人,为了完成一个心愿,一路长拜着去拉萨朝拜。在路上和丈夫孩子之间发生的感情冲突,最终在妻子死后,丈夫带着继子完成到拉萨朝拜的故事。
电影一开场是黑暗中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一下子就把观众带入了一种压抑和悲伤的情境中。丈夫罗尔基从睡梦中坐起来,寻找哭泣的来源,却发现是睡在自己旁边的妻子俄玛在掩面而泣。惊异之中问是怎么啦,面对妻子的哭泣他表现的和所有男人一样,不知所措,只有干着急!好一会儿俄玛才止住哭泣,问罗尔基是否可以去生火,做两个擦赛。擦赛是藏族传统的一种祭祀用品,大概相当于我们汉族的三性吧。罗尔基莫名其妙的答应下来,过了一会儿俄玛起来了,自己亲手做了擦赛。之后他们去了医院,俄玛支开罗尔基自己一个人去看了医生,知道自己的病况。出来时看见等在外面的罗尔基差点被车撞,不禁吓得蹲地痛哭!这种惊吓是俄玛承受不了的。要是罗尔基再出点什么意外,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原来俄玛的丈夫六年前病亡了,留下一个儿子。罗尔基和她是再婚。很不幸的是俄玛也患上了绝症!她的哭泣正是由此而来。想到亡夫,想到年幼的孩子,想到自己不久于人世,那种悲痛那种绝望,真是犹如万箭穿心,岂能不痛哭失声!她想完成一个心愿,去拉萨朝拜。这是她六年前答应亡夫的!她要趁最后的力量,一路长拜着去拉萨。她没有告诉丈夫她为什么要去,只是非常坚定。在这里与其说是为了表达对亡夫的爱,倒不如说仅仅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一个愿望,也是对自己本身的一种救赎吧。
俄玛开始积极的准备,她给自己残疾的公公买了鞋,并且细心的帮他试穿;去看望了自己的父母,看到寄养在父母家的儿子诺尔吾躲在房间里,不肯见自己,只开一条门缝把俄玛买的礼物拿进去,俄玛感到深深的担忧。想到自己不久于世,再不能照料父母儿子,她不禁在路边跪下来,朝父母家的方向深深的叩拜!我几乎可以看到她的心在泣血!那一拜就是永别!她还给丈夫买了许多衣服,一件件给他试穿,在身后深情的拥抱着罗尔基。蒙在鼓里的罗尔基还在劝说俄玛去大医院看病。但是俄玛的坚定和平静,让他明白,这样的劝说毫无意义。
出发前几天,俄玛坐车在路上遇到一个朝拜的人,司机问他一天能走多远,那个人说5公里。司机说那就差不多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到拉萨。接着司机送了一点钱给那个人。我特别欣赏那种质朴和博爱。出发的日子快到了,罗尔基说天气预报这几天会下雨,希望俄玛推后几天再走。俄玛说不怕,这样的天气迟早都会遇到。我很佩服俄玛的坚定和洞达。既然知道迟早都会遇到的事,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去面对吧。就如死亡,没有人可以躲开,迟早都是要面对的。我们不能为了躲避那一天,就不去做那些我们想做的事,不去体验自己想体验的。人活着的一切都是一种体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人生没有老师。因为没有人可以帮别人体验,也没有人可以剥夺别人的体验,包括失败。在喇嘛庙里履行完仪式之后,俄玛就上路了。
从庙里一出来就要开始匍匐在地长拜着到拉萨了。路面都是刚下过雨的积水,俄玛三步一拜。罗尔基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他做何感想。他本想陪着俄玛去,但是要留下来照顾年老的父亲。幸好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和俄玛一起同路。两三天之后罗尔基骑着摩托车追上来了,他去找过了给俄玛看病的医生,知道她的真实病情,非常生气,觉得俄玛不该瞒着他。并劝俄玛先去看病。但是俄玛说她不想身上插满管子的死在医院里!面对死亡,这是一种坦然,也是一种理性。有时候死亡需要勇气,可是活着有时候又何尝不是一种勇敢呢!罗尔基不理解,丢下行李一个人走了。因为另外两个同伴已经走了,只剩下俄玛一个人。她背着帐篷、行李,感觉无法继续完成自己的朝拜,不觉在路上痛哭!本以为她已经走到头了,不想镜头一转,她却继续前行。她先把行李背到前面,然后再返回去把这一段路程长拜完。也就是说每一段路要比原来多三倍!
这是一种非常顽强的意志力,也表现了俄玛坚定的决心,甚至让我看到她必死的超脱!两个月后,俄玛的弟弟带着诺尔吾来看她,并照顾她几天。同时,罗尔基也来到了俄玛身边。他把父亲托付给别人照顾,决定来陪伴俄玛朝拜。为了逗一下自闭的诺尔吾,罗尔基突然在身后捂着他的耳朵,把他提起来,并且大声喊“拉萨到了”!在后面长拜的俄玛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也许他看到罗尔基可以这样富有爱心的对待自己的儿子,感到一种放心吧。晚上他们三人围坐在篝火旁,看着沉默不语的诺尔吾,罗尔基说,是不是我弄痛了你的耳朵,告诉他说自己小时候也常常被父亲这样逗着玩。看他还是不开心,罗尔基捡起一块石头,当做酒杯,唱起了深情的祝酒歌。俄玛也加入进来,空旷的野地里,飘荡着男女合声的哼唱,深情柔和呢喃一般的歌声,世界仿佛宁静了,温暖了,让人心里产生一种无比的眷恋。想到俄玛不久于世,望着眼前不开心的儿子,她的心里肯定有无尽的担忧!可是她的歌声却格外的平和温柔恬静!每次看到这里,想到俄玛的心情,我常常满含泪水。他们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诺尔吾终于接过“酒杯”!他心里的坚冰在这一刻终于融化。晚上在帐篷里,俄玛告诉了罗尔基,自己做的梦。她梦到亡夫要她陪他去一次拉萨。罗尔基立刻显得很生气。是啊,谁能不生气呢。俄玛说罗尔基不是男人。男人在这种时候其实是两难啊。生气不对,不生气也不对。女人在这方面好像总是比男人更容易决断。走了三个月的一天,俄玛累倒在了路上。罗尔基请了医生来看俄玛。但是俄玛把输液的针拔掉了,无力的把诺尔吾的手按在她随身的背包上,告诉他以后就由他背着这个包。接着她把罗尔基叫进来,告诉他这个包里是用她亡夫的骨灰做的两个擦赛。听说此言,罗尔基立即把被俄玛握着的手抽走了。当他打开那个盒子,看见里面还有一张俄玛和亡夫的合影时,立刻把整个盒子丢出了帐篷!那天,俄玛死了。附近的藏民帮助罗尔基,料理了俄玛的后事。天葬之后,罗尔基对帮助自己的藏民表示感谢,并拿出几百块钱。但是藏民坚决不收。并且说自己年轻时,父亲也遭遇过同样的事,很后悔自己年轻时不懂得父亲。以前看李娟的散文,知道藏区的牧民一直都有这种互相帮助的传统,无论去到谁的帐篷,主人都会立即做酥油茶和囊来招待客人。因为牧区人烟稀少,生存环境恶劣,所以必须互相帮助。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善待别人就是善待自己。所以生活在新疆和藏区的牧民,绝大多数都是非常善良的。有一个细节,我觉得最能体现罗尔基一直以来的矛盾心情。他对自己的妻子瞒着自己,不惜生命,为了完成对亡夫的心愿,而去拉萨朝拜,一直都是有些耿耿于怀的。只是由于对俄玛的爱,超越了这种原始的恨,他才一路陪伴。他在喇嘛庙里超度俄玛之后,想把她和亡夫的合影贴在墙上。可是看见他们的合影,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于是就把贴好的照片从中间撕开,把俄玛和亡夫分别贴到了两边。这个细节是对罗尔基的矛盾心情非常好的诠释。我看了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当然。这才是一个真实的人嘛!接下来,罗尔基本想把诺尔吾送回去,然后自己独自去拉萨完成俄玛的心愿。但是诺尔吾不愿意回去,他说罗尔基答应了要去拉萨,现在反悔。他很生气,并且突然跑开。追上去的罗尔基看见岸边只有诺尔吾的鞋子,水塘里飘着诺尔吾的皮球。立即跳进水里去寻救。却发现诺尔吾在岸上。他割伤了脚,却不让罗尔基帮他包扎。晚上等诺尔吾熟睡了,罗尔基叼着手电,爬进帐篷帮他包扎伤口。诺尔吾醒来,看了他一眼。放心的睡下了。此刻他似乎睡得更安心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就不见了诺尔吾,原来他和一头毛驴在一起。看着地上死去的母毛驴,诺尔吾说“小驴它妈妈死了。”从这一刻,诺尔吾心头的恨也许化解了。因为他很小就听外婆说,罗尔基只要他妈妈不要他。幼小的心灵就此埋下了无法解开的心结。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这让我想起《渺小一生》里的裘德。永远都很难摆脱幼时留下的心理阴影。所以他会做很多的坏事,会不顾一切的歇斯底里。会在庙里反转经筒。连喇嘛都会觉得他的眼神透露的恶是不可饶恕的。以前他舅舅也说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俄玛立刻警告弟弟,不许他以后这样说诺尔吾。只有母爱才是诺尔吾最美的梦乡。有一次他枕着俄玛的腿安然入睡,我觉得那是他睡得最安宁的时候!没有了妈妈,诺尔吾似乎也长大了。他要带上同样没有了妈妈的小毛驴,和罗尔基一起去拉萨。他会突然提起小毛驴的耳朵,大喊“拉萨到了”!他会在罗尔基磕完头的地方摆上一块石头,似乎生怕他会偷懒。他会牵着毛驴托着行李,会提前烧好茶。
终于他们来到了距离拉萨3公里的地方,罗尔基说他们到了。诺尔吾跑上山,看见了远处的拉萨,回来时看见罗尔基正在看他的背包,里面掉小来一张照片,是俄玛和亡夫的合影!原来一直不放心罗尔基的诺尔吾,又把被撕开的照片取下来粘在了一起!他说他不想让他的父母分开!他说他看见拉萨了。到这里他已经确信罗尔基没有骗他,他是可以信任的。他已经没有了恨,罗尔基也不怪他。他们已经完成了各自心中的朝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