腚七——生蛋节
此时蹲在驴棚的吸溜着青黄鼻涕的赵光腚内心是崩溃的,用袖口抹了一把混着鼻涕的眼泪,扯着脖子冲着屋里哀嚎“媳妇儿,俺知道错了……”
嘭……一个硕大的酸梨迎风穿透棚里得到破窗户纸,正好砸在他乌黑脑壳上,赵光腚只觉的眼前金光闪闪,耳旁嗡嗡作响,被砸到右边脑袋,肿起了一个酸梨一样大的包,疼的他原地转了几个圈儿,咚,又被脚下的酸梨绊了一跤,左边脑袋也长出一个“大酸梨”,老赵含泪怒吼“假洋鬼子,噎叔儿,俺日你大爷……”
(耶稣表示,玛德制杖,怪我咯……)
此时此刻,赵光腚表示都怪自己这欠抽的耳朵,还有老韩家那个欠揍的假洋鬼子,屯子里的人都知道,土财主韩老六那个认字还没他多的傻儿子,前两年被韩老六送去一个叫啥子“轮蹲”的村儿“留羊”,至于啥是“留羊”,按老赵自己个儿寻思,估摸着跟放羊也差不多少,你虎啊,家里有羊不放,去啥“轮蹲”村儿给人放羊啊!不过“留羊”的韩家傻儿子还真是一样了,不到四十,手里已经拎上了拐棍儿,把好好的大衣剪成了一个老燕尾巴一样的根本就遮不住屁股的屁帘,╭(╯^╰)╮,就他那衣服,俺就算光着腚都不穿,偏他爱狗插犄角——整个羊式儿,于是屯里有些见识的人就送他了一个“假洋鬼子”的绰号。而且这假洋鬼子还整天介一口一个“妹死”“爸死”“爷死”“气死”“奶死”“死光”的“羊文儿”,赵光腚就觉着这假洋鬼子一定是他亲儿子,也真真佩服韩老六,这要是自己的儿子,早就上鞋底子了……儿子,儿子,媳妇儿,媳妇儿,上不了媳妇儿的炕,哪来的儿子!!今儿的光腚也依旧苦逼……
本来只是给媳妇打个酱油的老赵,路过屯口拐角的那颗老歪脖树时,看到假洋鬼子边上围了一圈人,那货拿着自个儿的拐棍儿在那儿“拽羊文儿”,“放羊屁”,这要搁平时,赵光腚也就是呸口吐沫,翻个白眼过去了,可是不知怎地,当光腚听到“生蛋节”这三字时,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因为老赵面糙心不糙的觉着,这个节好,好像和传宗接代大业有着莫大的联系,你听听,生蛋,生蛋,多么喜庆,不行,为了儿砸和媳妇儿,自己得听听。
一听之下,恩,是那么个意思,靠谱儿,这个噎叔儿是个像孔老夫子一样的圣人,出生的前一夜他的老娘马力丫吃了一个苹果,所以每年的那一夜被叫做平安夜,老爹周色福家里也很穷,所以噎叔儿最后被老娘马力丫生在了马棚里,但是噎叔儿人穷志不短,奋发图强,长大后成为了噎圣人。于是噎叔儿出生那天就叫“生蛋节”。太特么励志了,赵光腚想到自己和周色福一样穷,自己媳妇陈七比那马力丫还要聪明漂亮,自家也有一个驴棚,都对上了,那论理自己的也应该有一个像噎叔儿一样的儿子。而今天刚好就是平安夜,明天就是“生蛋节”了。
儿砸,你等着,爹给找苹果去……赵光腚拎着酱油瓶子,屁股着火一般,跑到屯子里的唯一杂果铺那儿,气儿都没喘匀“韩歪脖,给来俩苹果,个要大,口要甜——”“呦,这不是玉林儿,兄弟嘛,咋了?馋苹果了,给屋里头买的吧,全屯儿都知道兄弟你最疼媳妇儿了”韩歪脖冲他笑着打哈哈,又为难道“不过今天不知咋的,大家都来我这儿买苹果,这不,别说苹果了,连苹果核都没了”“啊?没啦?”我的儿子,爹对不起你。赵光腚黝黑的老脸几乎要哭出来。韩歪脖一看他这样儿,立马安慰道“我这儿还有几个酸梨,个顶大,和苹果那也差不了多少,要不你先拿回去给弟妹?”“酸梨?那能好吃吗?”“咱兄弟一个屯子住着,我你还不信吗,那口感绝对好”韩歪脖绿豆一样的小眼睛里闪着精光,一脸的笃定。“额,那行吧,钱,先欠着,过了年再说吧”赵光腚把圆滚滚的大酸梨揣进棉袄里,又拎着酱油瓶子,风一样的跑了。“哎,光腚,上次赊的白菜钱还没给呐……”韩歪脖冲着赵光腚的背影扯着脖子喊道。
“媳妇儿,给你——”赵光腚看着正在缝补媳妇的陈七把棉袄里焐的热乎乎的酸梨一股脑儿堆在炕上,“那啥,假羊鬼子说,今儿是平安夜,要吃苹果。明儿是生蛋节,媳妇儿,呵呵,咱俩一起生个蛋,过个节呗?”赵光腚舔着老脸往陈七跟前儿凑,眼看就要抱上媳妇儿了,陈七一个扭身,躲开他,拾起炕上的一个酸梨咬了一口,真他娘的酸,饶是他陈少爷好修养也忍不住要骂人“哼,人家吃苹果,你就让我这玩意儿——人家吃苹果是保佑平安,你给我吃酸梨是想让我酸呢,还是想让我跟你离呢?”啊?赵光腚是个大老粗,哪想的到这些弯弯绕。被陈七这么一说马上苦了脸“媳妇儿,俺没那意思啊,都是那韩歪脖说苹果酸梨差不多,俺才——”你家苹果和酸梨才差不多呢,真是头笨驴!赵光腚像一条蠢狗一样伏在陈七脚边摇尾巴,求原谅。陈七知他实在,不会说谎,并且对自己又是真心实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拿过旁边的衣料继续缝了起来,“媳妇儿,这新衣裳是给俺做的吗?”快过年了,媳妇给俺做新衣裳了,有了媳妇儿就是好啊(*^◎^*)!赵光腚的脸都快笑成一朵花儿了。“不是——”陈七手上穿针走线,头也没抬的回他。“啊?”看着那上好的蓝绸面料,确实不像是给自己穿的,赵光腚的笑容僵在脸上“那——是给谁的啊?”陈七冲他翻了一下眼皮,专注做起活计。赵光腚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觉得自己头顶上仿佛绿如草原,悲愤道“媳妇儿,你说,是谁?老子跟他同归于尽,是不是你们黑虎寨的大当家的,还是那二当家谷悬?还是——”“你给我滚!”陈七气极用炕上的酸梨把人砸出了屋子。被砸到驴棚里的赵光腚自感委屈的哭唧唧,到了半夜,静下心来一想,觉着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自个儿媳妇儿根本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再说了,就黑虎寨那些个人,比自己丑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全寨加起来也顶不上半个自个儿,媳妇儿不可能看得上,(←_←老赵,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说的就跟七七看得上你似的)于是蹲了一宿驴棚子的赵光腚在“生蛋节”一大早儿,就开始扯着嗓子向媳妇儿认错,结果就是脑袋上又被酸梨砸出了两个“酸梨”,又大又疼。
赵光腚不要命的试着推了推屋门,吱呀一声,竟然推开了,有门儿!老赵给自己鼓劲儿。一把抱住了床上盖着棉被的陈七,吸了吸鼻涕,可怜兮兮的眨着狗狗眼“媳妇儿,俺错了,俺不该怀疑你,俺揍是太稀罕你了,俺怕你离开俺,你别不要俺,呜呜呜——”
虽然隔了被子,陈七依然感觉到了赵光腚身上的寒气,笨驴,真是个呆愣傻,让你出去你就出去,也不知道偷偷回来,明明自己故意没关房门,一直等着他,害得自己整宿没睡……陈七拽着赵光腚的衣角,把他拉进被子,“哼,要是有下次,你就再也别回来了……”赵光腚觉着自己个媳妇儿实在是太好看了,贼好看,连瞪他的样子都好看极了,吧唧一声,亲在媳妇儿的俏脸上,“那哪儿能呢!俺可舍不得媳妇儿。”陈七勾起嘴角,靠在他的肩窝,微红脸不看他“你不是要过‘生蛋节’嘛?你家蛋蛋在这儿呢——”陈七拉着赵光腚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赵光腚傻愣愣的看着他,颤抖着手摸上了陈七的肚子“俺,媳,媳妇儿,儿——儿砸”生蛋节,俺真是太稀罕你啦!
“那,那衣裳——”“自然也是给他——醋缸”赵光腚觉着媳妇儿拧他这一下儿,有点儿疼,却带着莫名的舒爽与喜悦,这不是做梦啊!“俺最稀罕你啦,媳妇儿——”赵光腚不停地亲着陈七,陈七“嫌弃”的擦着满脸的口水。赵光腚觉得吧,这一个人的被窝太孤单,有媳妇的被窝他很稀罕,有媳妇儿和儿子的被窝他最稀罕。这被窝里温暖如春,实在是太适合困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