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星空,由来已久。打从儿时起,就喜欢盯着墨蓝色的夜空发呆。盯着盯着,感觉自己融入到星空里,变成了夜空中的一颗星,在浩渺无际的天空中自由地舒展,恣意穿行。
夜色无垠,天空时而被星光点缀得灿烂浪漫,时而被月华烘托得辉煌沉静,却从不张扬喧闹,就那么深邃而慈悲地,俯瞰着大地上的一切众生,无比的神秘无比的广阔又无比的妖娆。
少年时的喜欢,多半是源于好奇。
“爸爸,爸爸,北斗七星在哪儿?”
“看呐,像把勺子的就是。在古代呀,人们就按照勺把儿的方向划分季节呢。你记住: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就是说呀,勺把子指向东面,我们过的就是春天。指向南面,我们就过夏天。指向西面,就是秋天。指向北面,那就是冬天来喽。”
“爸爸,爸爸,月亮里真有嫦娥吗?”
“有哇。寂寞嫦娥舒广袖,吴刚捧出桂花酒。这是毛主席的诗呢。看见月亮上面靠下那团黑影儿了吗?那是玉兔,在捣蒜泥呢,准备吃饺子。”
“爸爸,爸爸,牛郎和织女每年都在鹊桥上相会吗?”
“是呀。等到七月初七的晚上,你躲在葡萄架下面听吧,能听见牛郎和织女说悄悄话呢。”
多么美好呵!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就此种下了太多奇妙的故事和传说。仰望着浩瀚的星空,那么多星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每一颗都在述说着它的传奇。
慢慢长大,情愫萌生,青春期那些莫名的忧愁和不可诉的心事,横冲直撞着寻找它们的寄托之处。还是夜空,敞开深沉的怀抱,接纳着青春里那些欲说还休的寂寥和悲喜。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那个时候,经常久久地凝视着夜空,凝望着广漠的苍穹,看满幕繁星闪烁,猜测着每一颗会有一个怎样美丽的名字。已经知道,星空里不仅有人们津津乐道的传说故事,还有许多美丽的名字给人们带来了更丰富的想象与快乐。
天璇,玉衡,开阳,瑶光,朱雀,玄武,……这些美丽的名字呵,赋予了青春期少女多么文艺的忧郁的浪漫主义情怀。
星光闪闪,月光笼罩,我常常倚在窗前,享受着夜空的宁静,耳机里姜育恒的歌曲沧桑循环:“再回首,泪眼朦胧”“我无须叹息,也无须回顾,因为过去只是一声再见”••••••偶有流星划过,更生出清浅的悲欢与感动。
那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啊,被静默的苍穹悉数收藏,不思量,也难忘。
慢慢地,生活日渐紧凑忙碌起来,读书,工作,结婚,生子,按部就班的日子一天追赶着一天,没有空闲。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充斥着日日夜夜,风花雪月的浪漫显得矫情而不合时宜。
偶尔抬头,遥遥的星空依然浩淼,记忆里的光景浮上心头,依然那么美好,引人入胜。和星空对望,我却恍恍惚惚匆匆忙忙,失去了那份好奇,那份闲适,那份感念。似乎,我的星空,和我隔了一重又一重的距离。
星光暗淡。
承载了我少年时无数美好想象的星空,收藏了我青葱岁月无数缱绻心事的星空呵,终究远了,遥不可及。天街夜色依旧凉如水,我却没有时间和心情坐看牵牛织女星。
难道真是星空远了淡了么?其实,心底里明镜似的。红尘里摸爬滚打许多年,心境早已磨得粗砺,在日复一日的枯燥繁杂斑驳的摔打中,失却了那份优雅和灵性。
灵魂落满了尘埃,连牵念似乎都成了枷锁。为一颗星宿喝彩,为一弯斜月伤怀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如何能从纷繁的俗事中剥离,于时光狭长的缝隙里,洒落星空的清辉?我惶惶然不能释怀。
日日复夜夜,冬去春又来。
四十多年的光阴啊,若白驹过隙,最是时光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流光它带走年轻的容颜,总会留下岁月的印记。丰富的生活体验,过得去的物质基础,丰厚的心灵感悟,便是生命一路认真行走的欢歌与回馈。
这一颗向晚的心哪,历经形形色色的打磨,由懵懂炼就沧桑,历经不惑又将奔赴知天命之年,其间的甘苦无法丈量,态度却是越来越从容明媚了。
原来,返璞归真的路一直铺在心间,足够勤勉,足够良善,足够多的思考与修为,是照亮心路的唯一灯塔。心通透了,世界就清明了,风景也依稀似旧年。
终于,没有时间和心情的拘囿,可以独倚窗前,感受清风明月的舒爽,欣赏夜色如水的静谧。目光越过霓虹和灯影的暧昧,就这么不期然地,与星空撞了个满怀。
星星点点,虽然没有小时候那么明亮那么致密,可是夜空高远深邃,一如从前。久违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仔细辨认着,试图找到曾经熟悉的星座的位置,始终没有如愿。城市高楼灯光的照耀,大气层雾霾的增多,使星宿们忽明忽暗忽隐忽现。多少年啊多少月,想必夜空也是不断变化的吧?
只是,它的博大,包容,深邃,沉静,令它流逝得这般不动声色。多少沧海桑田的变化,多少外界因素的干扰,星空始终固守着初心,温情而沉稳地照拂着天地苍生,指引着人类骁勇度日,放手烟尘世事,把握似水流年。
那些年果真流于肤浅呵,一面享受着星空的照拂,一面忽略着它的美丽。
好在,星空从未混沌,一如既往坚持着刚正辽阔的品性,亘古至今闪耀着诗意的赤子情怀。那些念念不忘的过往以及思考经它珍藏,再由它馈赠,多么魅惑人心,让人欣喜,引人开悟。
茫茫云海,浩浩繁星,陪我长大,陪我变老,陪我惜流芳,陪我诉衷肠,陪我历千山万水,陪我飨天地精酿的星空呵,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生命因你丰满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