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夕为男友高尚的思想而开心,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拿起另一个留言簿,躲开白思危的目光写下一句神秘的留言,当他想要知道其中内容时,她坚定地拒绝了。“说出来的愿望就不是愿望了。”她像个小女孩般固执地把生日许愿那套说辞搬过来当作理由。从那时起,一直到许多年后,白思危每次重返这座图书馆时,总会留意门口的留言簿,他翻过一本又一本,却没有找到当年向小夕写过的那本。她的愿望被尘封在时光中,不知谁有幸目睹了她的秘密。他翻阅了别人的生命,别人也翻阅了他的生命,不知谁看过他的留言,有没有人在留言旁边再写一条留言?多年寻找答案未果后,每次从图书馆离开,他都会想向小夕有没有实现愿望。
当晚他们吃了烤鱼。一张宽大的平鱼躺在盘子里,金黄的外表散发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向小夕爱上了外酥里嫩的口感,一块雪白鱼肉被酥脆的鱼皮覆盖,蘸着孜然粉吃下,简直回味无穷。饭桌上,她询问白思危什么时候唱歌给她听,白思危摘下细小的鱼刺,把鱼肉放到她面前。“不要着急,吃完饭就唱。”
他早就想好要唱什么了,这两天耳机里单曲循环的歌正是他要唱的。他在空闲的时候偷偷练习,以免唱歌时忘记歌词。晚上睡觉的时候听,骑车的时候听,脑子里练习程度不亚于举办一场演唱会。许多年以后,白思危走在天河海岸的沙滩上,将会想起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他们坐在公园长椅上,白纸一样的灯光下,深沉宁静的夜幕中,留下甜美的回忆。幽静的公园没有路人过往,晚风微凉,空气蕴含着水滴,天空尽头传来清脆的雷声。在这样的情景下,白思危唱出令向小夕为之震惊的歌曲,那是一首披着时代灰尘的歌,他的声音像留声机一样磁性,怀旧之音靡靡,歌声悠扬。
“Не слышны в саду даже шорохи.Всёздесь замерло до утра.”他呼气,他开口。歌曲由此展开,勾勒出美好的意境。
向小夕默默地听着,双手无声地打着节奏。她歪着头看着他,那副低沉的嗓音似乎很适合唱这首歌。美中不足的是他俄语发音并不标准,可是并不妨碍他唱,她听。整做公园如同词中所写那样,深夜的花园安静无比,河水静静流泛起悠远的波浪。
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良夜,相视的恋人们眼里却闪烁着清凉的月光。唱到后半段时,白思危切回中文,向小夕终于听懂了歌词。正如白思危那样,多年以后,向小夕重新踏上这片土沙滩时,她将会想起白思危唱到“真心祝福你好姑娘”一句时清澈的目光,一道穿越万水千山的目光,一道澄澈透明不带杂质的目光。歌声与话语融进她的心房。像是被施展了魔法,在往后的生活中,向小夕总能听到这首:电视里背景音乐里,甚至婚礼上,就连她提出分手过去一分钟以后,正在随机播放歌曲的手机自动切成这首歌,而无论何时何地歌声响起,她便会忍不住地想起最初唱给她听的那个人的模样。明明早已把他留在昨天,可是总能在路边某棵大树下看到他的身影。
歌声结束,她欢快地搂住他的肩膀。“想不到你居然会用俄语唱歌。”
他羞怯一笑,“小时候姥姥教过我一些,年轻的时候她参加过合唱团。”
“这首歌好耳熟,叫什么名字。”她侧着脸,灯光剪出一片美丽的倩影。
“莫斯科郊外的小路上。”
她听后,便开了个玩笑,“此情此景,从你口中唱出,应该叫天河边上的公园。”随即,她心满意足地抱住白思危,紧紧地贴着他,
“你仔细听,我想对你说:你为我栽下爱情的种子,在盛夏的晚风中绽放,夜幕能遮住我羞红的脸庞,却遮不住我炽热的心。”她在他左边的脸蛋亲下,“这一吻洗去过往所有悲痛,”她在他右边的脸蛋亲下,“这一吻将陷入思念深渊的灵魂拯救。”她在他的耳边倾诉爱意,“我们是普通人爱情使彼此成为对方的天使。无论是否在月光之下,我对你的衷心永远不变,许下神圣的誓言。吾爱如沧海般广阔,如群星般璀璨。异地相爱注定要轰轰烈烈,否则很难坚持到底。再热烈的言语都不及陪在身边时普通的拥抱。异地相爱的人是勇敢的战士。我亲爱的你啊,再让我抱抱你吧,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我们的掌心紧密贴合,你的脸蛋攀登上我鼻尖的高峰,彼此之间温热的吐息能融化一切距离凝结的寒冰。我们双唇相依,就连比翼鸟都要羡慕。”她抬头亲吻白思危,手放到他的后脑上微微用力,控制着他不要逃跑。他做出同样的回应,心软得都快要化掉。他们相依直至雷声轰鸣,几粒豆大的雨点碎在地面时停下。那是一场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的亲吻,爱意在闷热的空气中浓浓绽放。尽管停止亲吻,他们却紧紧抱着对方,直到倾盆大雨把这对磁石般的恋人冲刷开。他们在泥土的芳香中奔跑,雨点打在身上有些微微痛感。白思危徒劳的用双手为她挡雨,二人最终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跑回酒店。平日里糟糕的事情此时变得无比美好,就算下一秒被海啸吞没,他们也能拉着手慷慨赴死。
离别在即,他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体会生活,想要做的事情很多,时间却太少。无数个不眠夜换来短暂的陪伴。打伞也好,不打伞也罢,各有各的浪漫,各有各的回忆。见一次面太过不易,相互坚持就是最大的情意。这是一个不认可网恋的时代,也是一个对网恋有偏见的时代。很少有人真心祝福他们天长地久,每当在外人面前提起爱人时,免不了听到关于距离的劝告以及对衷心的质疑。她在不同夜晚祈祷着相同的内容,所有祝福都飘进风中,送给千里之外的他。明明那么近,每天都能分享生活,却又那么远,除了分享生活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酒店里,向小夕擦着头发,端详着正在收拾行李的白思危。“我想把四季盛在碗里,到点水放点珍珠,然后放在地下发酵,用时光酿酒。我希望你来时能品尝到水的味道,因为它还没有因为年久变得醇厚。倒计时的日子里,我恨不得一次划去两天的格子,这样做仿佛能让时间过得更快。几千个难熬的小时,几百个公里,它们是相爱之路的荆棘,又是证明真心与挂念的困难。我不会因距离而投降。”屋子里热乎乎的,他们洗完澡躺在床上,空调送来凉风。然而两年后疫情肆虐的冬天,她没能坚持当日的祈愿。
那天晚上白思危一家刚做好饭,父亲接到电话匆匆离去,白居安在房间里和女同学打着语音电话,跟她讲假期兼职送外卖的趣事。像往常一样,白思危玩着手机,忽然收到了两天没有发过消息的女友的信息。她提出分手的真正原因似乎永远只有她知道。白思危搞不清是因为疫情爆发还是因为如她所说那样家里拒绝她处外地男友为对象,总之就像一本烂尾的小说,他的爱情戛然而止。
分手以后,白思危习惯了带着思念度日,这条消息并没有给他带来打击,只不过是再也没有理由去见思念的人罢了。他在隔离病房里等待自己死亡时,她早已在他心中死去。他把对生者思念变成对亡者的悼念,虽然这么做不好,但是他找不到其他与自我和解的方法。谁都无法预料爱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那晚他觉得死亡无非是回到大海中。可是在隔离病房里,他越发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开始渐渐害怕死亡。尽管他没有被确诊感染瘟疫,但是在隔离最后期间他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已经将他吞没。忘记是哪个凌晨,他察觉到死神从他床边经过时掀起的凉风。在没有特效药,疫情如狼似虎般传播的日子里,人们难免会产生一旦感染就会死亡的恐惧,白思危也不例外。长达半个月的提心吊胆的日子里,对死亡的恐惧使他暂时忘却失恋的痛苦。漫长的一个月以后,三月惊蛰初春雨,白思危解除隔离回到家中,望着融进夜色的雨丝,心头传来一阵沉闷的痛。
疫情在五月得到缓解,到了六月,人们基本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白思危与白居安乘坐城际大巴去鹿港散心。经过疫情的洗礼,鹿港比以前宽敞许多。火车站前的槐树更加茂盛,天河海岸的沙子比以往更加干净。那条被游人阻塞,几乎在夏日每一天都在堵车的公路,如今能见到汽车快速驶过。当时无处下脚的沙滩如今空旷无人。白居安望着翻滚的浪花,眼神流露出令白思危熟悉的向往。“下次应该带方落落一起来。”白思危没有说话,放任弟弟想象未来。这半年他失去太多,只想看看蔚蓝的大海放松一下心情。
年初,他失去了心爱的姑娘,随即失去了大学生涯最后半年,没有毕业典礼,没有散伙饭,一切别离都显得那么寻常。寒假以后他再也没见到每天努力要以父子相称的室友。疫情剥夺了他的生活,同时又带给他新的生活。学校延期开学,最后干脆跳过下半学年,曾他们的调侃口号寒假连暑假如今成为现实。他们在线上上课,线上实习,线上答辩。白思危实现了小时候作文中居家上课的梦想。他与导师模拟工作,作为医生进行远程会诊,近两个月无聊地居家隔离生活使他有了大块时间静心读书。没有复杂的关系,没有浪费时间的聚会,无聊使他学会思考。因此,他的专业知识在大学最后时光中突飞猛进,在五月底的答辩中,他给导师留下深刻的印象,取得优秀的成绩。唯一遗憾的是没能返校与室友见面,隔着网络见面总是感觉不亲切。七月盛夏,他按学校规定返校收拾行李,结束了没有毕业典礼的大学生活。他与学校招牌合影是他唯一的毕业照。
与哥哥一样,白居安停止送外面的兼职,线上学期开始后一心一意投入到挂着网课打游戏生活中。他和方落落连麦开黑,导致有一天他开着网课麦打游戏时说了一堆与上课无关的废话,方落落为此嘲笑他一整年。白思危不光写论文,还要充当白居安的情感老师,以自己痛苦的爱情经验给他指引方向。白居安喜欢方落落,而方落落把他当好兄弟。
多年以前,他躺在酒店单人间的床上,正上方是方落落的房间,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想起初遇方落落时的模样。那双整日忧郁的眼睛在白居安的努力下终于活泼起来。随着相处时间良久,白居安越来越感觉方落落正是他的梦中情人。
“我该不该表白?”白居安问道。
白思危停下打字的双手,思索了一下,“如果你觉得网络表白比现实表白效果更好的话你就表白。”
白居安懂了,现在不是表白的时候。白思危等着他开学回到学校和方落落表白,可是一直等到他大学毕业都没能做到。
海风吹拂下,他们一路散步来到海货市场。白居安想买一些纪念品带回去,像哥哥当年第一次从鹿港回来那样,再买一个能听到海浪汹涌的海螺做纪念品。白思危分手以后一度想将它打碎,因为海螺承载着两年前的爱情,海浪的声音里似乎包含前女友的倾诉。那年他们经历了一个燥热的夜晚,分别之日早上的天空蓝得像海,海蓝得像天。几片稀薄的云彩如炊烟散尽,地面上的积水汇聚成一片又一片小湖,诉说着昨夜的疯狂。
分别前,他们去了海货市场买纪念品,海螺就是在那时由向小夕买下并送给他的。“我的心跳凝聚在海螺里,融进日夜不息的潮汐声中。想我的话,就听听海螺吧。我要是像童话故事那样就好了,我躲在海螺里,趁你不在的时候出来给你做饭。”
后来,白居安阻拦哥哥打碎它,白思危顺势把聆听海螺的习惯保持下来,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隔离期间他害怕想起关于向小夕的回忆,拒绝了白居安把海螺送过来的请求。起初,他能闻到海螺散发出腥咸的味道,慢慢地,这股气味越来越淡,就连海浪声也似乎越来越小。白思危把这一现象归结为他与向小夕在不同的人生道路上越走有远,像两条交叉线短暂相遇之后就是永久地分道扬镳。事实上,的确如此。
在向小夕的眼里 ,白思危的不善言谈很快将她热烈的爱意磨灭。隔着网线她很难通过冰冷的字句中分析是他的不在意还是聊天习惯。而她努力使白思危通过屏幕感受她的温暖。那块早已被白思危清理过的留言板曾记录着难以计数的失眠之夜里少女的思念。她每天晚上都会给他留言,写下美好的未来,抑或是不知从何处抄来的漂亮句子。“你”永远代表着白思危,“我”永远代表着向小夕。于是乎,白思危有时是她眼里的星辰,明亮而遥远;有时是夏日门前的穿堂风,令人舒适却触碰不及;有时是窗外的雨滴,如泪水般划过却无法擦拭;有时是黄昏时分的火烧云,美好却短暂。她渴望着收到热烈的回应,却只有不知有意无意的忽略。向小夕在白思危无数次因各自理由而无法见面的绝望中学会了品尝孤独。她开始写下幽怨的诗歌,他们在她的想象中游便了千山万水,度过漫长的一生。没过多久,她就写完整个本子。她把诗集藏在柜子里,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读过。难以排解的孤独使她开始怀疑这段爱情的真实性。没有礼物,没有约会,没有惊喜,平常的日子需要不寻常的人才会变得不平常,可是那个不寻常的人并没带给她可观的改变。她怀疑自从两年前踏上火车以后,爱情退散了。那段日子里有着她认为爱情该有的模样,而回来以后再也没见过。当她被班上的何言冰冷的气质吸引以后立刻打消了心中的念头。她曾因爱人冰冷而绝望,以后绝不能踏进另一个人的寒冰中沉沦。向小夕渐渐发觉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于是分手被提上她的思考日程。
那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果。最后一次游玩结束,向小夕打消了所有对白思危的幻想。他比一年前更加沉默寡言,脾气愈发古怪。三天旅游生活中,白思危表现地非常不耐烦,滔滔不绝的讲着各种大道理。排队买网红可乐时,向小夕终于受不了了,她气鼓鼓地反驳白思危,“至少可乐比某人带来更多快乐。”那是短短相见日子里不知第几次忍无可忍,后来回想当日,向小夕后悔为什么要发怒。那是她盼星星盼月亮划着日历盼来的旅行,应该涂满欢笑的颜色才对。如果不是她生气,那么白思危就不会把她丢在队伍中转身离去。当她拿着两杯可乐找到白思危时,发现这个男人坐在街头的石阶上发呆。向小夕精心策划的半天行程就此泡汤,可是她还没有感到失望。下午他们在枫红川的中心花园坐着,广场上的鸽子起起落落。向小夕从小贩手里买来两包饲料,她刚拿出玉米粒,身边就聚起一片鸽子,咕咕声此起彼伏。一只胆大的鸽子落在她的肩膀上,向小夕开心得不得了,想让白思危帮她拍一张招照片,而后者像是聋了没有听见她说话,依然望着远处。向小夕只好小心翼翼拿出手机自拍,可是鸽子飞走了。
晚上回到酒店,向小夕提议要出去散步,白思危以白天太累为由拒绝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这句灵魂发问卡在她嘴边,迟迟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白思危的实际行动让向小夕觉得他在努力证明这一点。他们在郁金香名都游玩,白思危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她拉着他沿着被人踩出的小路行走,穿过郁金香花海,他们来到大树旁,拍下恋爱日子里最后一张合照。第三天中午匆匆到来,那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分别时没有拥抱,没有礼物,没有亲吻。
白思危看着向小夕慢慢走进人群,最终消失在人海中。向小夕以为白思危在此刻会爆发出激烈的情感,她甚至做好逃课陪他的准备,她走的很慢,等待他的呼唤。可惜他没有。回到学校以后她更加闷闷不乐,而白思危再也没有收到她近乎粘人的消息,就这样,他们潦草地过了半年。
往后向小夕在槐南区上学的日子里,她坐遍每一路公交车,算是见过了这个城市主要的地方。她在车里见过雨点沿着窗户流下,雪花向后飞去的场景,也见过太阳前面照到后面影子伸缩的模样。她花费十一月某一整天的时间坐上城际大巴,沿着外环穿过槐南区,月华区,素商区,晚韵区,再回到槐南区。晚上她步行回学校时,看着来来往往的灯火,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鹿远入了秋,她的爱情也入了秋。第二天醒来,一夜秋雨染红学校里所有的枫树。她终于将枫叶与爱情联系在一起,柜子里多了一本新的诗集。她早早穿上棉衣,在萧瑟的秋风中默诵自己的诗句,韵脚藏着她心中最深的秘密。记忆中盛夏之夜永不停息的雷雨终于停了,她最后一次为他哭泣,开始有意淡化关于他的记忆。
转眼立冬而至,雪花纷纷扬扬降临人间,她的诗集中新增一首关于雪的诗歌。她慢慢学着不为失败的爱情感到惋惜,不能沉浸在过去的美好而忘记现在。无论什么结局,都是当初做出选择的结果。既然发生了,不可挽回了,那就好好接受吧。故事的开始令人怀念,它有让人想要回到最初的魔力。珍惜相遇,珍惜本心。她在写诗中安慰自己,麻痹自己,然后在一月的寒风之夜提出分手。那是她大学时期最大的遗憾。
一直过了许多年,日夜颠倒无休无止的加班填满她的脑海,晚归时的大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她想着过去,想到一个人的身影,却记不得他的名字。隐约记得,他姓白。那个周末,她去了天河海岸,发现一个男人坐在沙滩上摆弄着海螺,望着大海若有所思。那一刻,她又回想起了二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时辛苦维持的平衡,麋鹿铜像下第一次接吻,天河公园低沉悠长的歌声……
如今,当白思危重新行走在鹿港蜿蜒的沙滩上,兜里装着光滑圆润的海螺,不知疲倦的海浪日夜冲刷着沙滩,带来白色的泡沫与贝壳的碎片。他把海螺贴在耳边,就着海风聆听昔日潮水起伏的声音。他坐在沙滩上,回想起刚刚去过的图书馆,那里并没有因疫情而变得冷清,从一开始光顾图书馆的人就很少。馆内比以往多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尽管疫情过去多年,人们依然保持戴着口罩外出的习惯,进入公共场所时主动停下检测体温。他在馆中走走停停,随手拿下那些令他感兴趣的书。他坐在经过消毒水擦拭过的红漆书桌旁,捧着一本名为《生命》的大部头阅读,透过旁边整洁明亮的落地窗,能看见不远处静静流淌的天河。他发现书中内容正是近几年所有留言簿的汇总,扉页写着由馆长主编而成。他的心脏突突直跳,双手颤抖着翻开书页,顺着雪白的纸张寻找熟悉的身影。终于,他找到了自己的留言,那豪情壮语异常醒目。他读着自己曾经写下的文字,仿佛在和自己进行一场跨时空对话。读完自己的留言,他开始寻找多年前那个姑娘许下的愿望。随后他随手翻到某一页,无意间看到一行孤零零地躺在书页上方的小字。
“我想和他平安喜乐一辈子。”白思危读完,摘下口罩大口呼吸,反复默念着。
不知是谁所写,不知他有没有实现愿望。
他整理心情,继续翻阅剩下的内容,继续寻找她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