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短篇 | 韶华倾负 【原创】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秋风词》


【一】

万历三十四年间,正值酷暑之际,顺天府涿州内,一户人家门前的大树上还挂着些许还没滴落的露珠,小鸟在树上吱吱喳喳,呼的一声婴孩的啼哭惊扰了树上的鸟儿,立刻拍打着翅膀离开

“东家,夫人生的是个女孩。”

“谢徐婆,我的夫人现在还好吗?”

男子接过稳婆手中用粗布包裹的婴孩,看着婴孩忍不住的开心,他有孩子了,还是个女孩

“东家还请放宽心,夫人现在只是生产劳累了,已经睡下了。看这个孩子的面向,将来一定大富大贵,东家可要好生的生养啊。”

“谢徐婆的吉言,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开心快乐,平安一生。”

看着怀中的婴孩,皱巴巴间竟还会透漏些许秀美,男子逗着怀中的婴孩打趣道,叫你鸢儿如何?怀中的人儿咯咯笑了

“好,从今以后,你就叫张鸢。”

不知不觉,张鸢六岁了,长得也越发的标致,眉眼间竟有些倾城之色。这年,宫中下来两个公公嬷嬷来到县里选一批进宫的小宫女,年龄在5-12岁之间,张鸢正好符合年龄,嬷嬷看到张鸢第一眼便相中了她,可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万历四十年八月十二日,张鸢和一众进宫的孩童跟着公公嬷嬷进入内廷。嬷嬷见张鸢一脸的天真,古灵精怪的甚是喜欢,自己又常年呆在深宫之中,无儿无女,遂认了她当自己的干女儿,让她跟着自己奔走在各个宫邸,多交一点人情

张鸢初到宫中,对宫中的所有充满了好奇,不是爬这个大树就是躲在哪个狗洞里,跟着嬷嬷玩起了藏猫猫,看着嬷嬷找她满头大汗,她捂着嘴偷偷的笑着

这天,张鸢躲在大树上,看着远去的嬷嬷心里偷笑间,听见树下有个男孩在玩弄着什么

“你在玩什么啊。”

“啊,你吓我一跳,我在雕小鸟,等娘亲生辰的时候送给她当生辰礼物。”

男孩被突然跳下来的人吓了一跳,手中的小鸟掉了,男孩赶紧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继续认真的雕刻着

“哦,这样啊,那这个给你,就当我给你娘亲的生辰礼物。”

张鸢从怀中掏出一块不大的亮闪闪的石头,塞到男孩的手中。这个是她和父亲在宫外的山上无意挖到的,看着好看便收入囊中,如今看着这男孩生的这么好看,便想也没想就送给了人家

“你说这话当真?这块好看的石头,当真要给我娘亲的生辰礼物?”

“嗯,当真。”

张鸢看着眼前这个笑得灿烂的男孩,心里止不住的喜意。他怎么笑起来更好看了

这年,张鸢知道了男孩的姓名——朱由校。张鸢对这个大自己两岁的男孩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知名的好感,他们每天相约在这个大树下,嬉戏玩闹,有了男孩的陪伴,张鸢也不再那么闹腾了,嬷嬷见了这样的张鸢,心里更忍不住的喜爱。男孩有了张鸢在身边,乏味的生活也有了一丝丝的乐趣


【二】

万历四十七年,这一年对于男孩来说,是个伤痛的回忆,最爱他的母亲离世了

“鸢儿,我娘亲走了,她走得很安详,去之前还告诉我叫我不要怨恨自己的父亲。可是,从我出生到现在,我那个父亲却一次都没来看我。也就皇爷爷来看过我几次,但也只是匆匆一瞥。今后这宫里再也没有在意我的人了。”

“他们不在意,我在意啊,木头哥哥,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来在意你。”

张鸢认真的看着朱由校,眼底的柔情一眼而见。朱由校看着眼前的女孩,心里暖暖的

他发誓,以后要对她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对她好

由于母亲的逝世,万历帝念及皇孙朱由校幼小,让皇太子朱常洛的选侍李氏抚育朱由校,朱由校迫不得已只能听从,李氏对于他是不闻不问,有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也不管,只有张鸢她念着自己,隔三岔五跟着嬷嬷来,偷偷的塞给他好吃的,好玩的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明神宗驾崩。八月,皇太子朱常洛即位,即明光宗,朱由校被封为皇长子,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不知何时,朱常洛突然患病,紧接着又突然的腹泻,连泻三四十次,身体极度虚弱,处于衰竭状态,在朱常洛离世之后,太监王安找到朱由校,迎其即位

最终朱由校登上了皇位,改年号为泰昌,次年为天启,等他处理好朝堂之事的时候,本想下旨封张鸢为后,可是张鸢却是消失了一般,找不到她的一点线索,他失落的回了自己的寝殿,想着曾经和张鸢的种种

天启元年二月礼部请选淑女以正宫,朱由校想草草了事,没想到,在见到他们口中从全国初选的五千名美女中,连过“八关”选出的第一美女——张嫣时。他看呆了,他摸索出怀中的观音木雕,果真和他想象中的观音一模一样,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

当即册封张嫣为皇后,入主中宫,张嫣见到如此俊朗的男子,心里也不禁一喜,眼前如此俊朗的男子以后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自从见了张嫣之后,朱由校也渐渐地忘了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叫自己木头哥哥的张鸢。只是每逢张鸢的生辰之日,自己都会不由自主地走到那个曾经他们相识的大树下,一个人静静的呆着。张嫣也倒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不与魏忠贤和客氏同流合污,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序


【三】

天启二年,张鸢已是一位17岁妙龄女子,她穿着素白的衣服拖着疲惫的身子再次入宫,看着宫中已经换了皇帝,她循着记忆找到了嬷嬷,她从嬷嬷的口中得知如今的皇帝是朱由校

“嬷嬷,你是说现在的皇帝有了皇后?”

“是啊,说实话,咱们的皇后可真是个明事理的人。宫人们都对她赞不绝口。对了,鸢儿,如今你又回了宫里,不如去皇后的宫中做事,也不怕惹了祸受到大的处罚。”

“也行,嬷嬷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

就这样,张鸢来了皇后的宫中,当了个洒水浇花的闲散小宫女。每次皇上来的时候,张鸢都默默的躲到角落里看着屋里的一对璧人,满眼羡慕。他的木头哥哥终于找到了满眼是他的,在意他的人

到了张鸢的生辰,她请了半天的事假,中午的时候跑到那个他们曾经初遇的大树下,打开油纸,拿出里面的桂花糕,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吃饱了躺在树下,乘凉般的小憩了一会儿,不知何时,细细簌簌的声音传来,张鸢慵懒的伸了伸懒腰,睁开眼睛

“鸢儿,真的是你。”

“皇上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小宫女,不是你说的鸢儿。”

张鸢在看到眼前的男子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她埋着头掩饰着心中的难过

“不,你就是鸢儿,你这三年去了哪里?我好想你。”

朱由校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女子,心疼的抱住她,他真的很想她,三年了没有一点音信,如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真的让他好生欢喜

“你放开我。”

张鸢拼尽全力挣脱开他的怀抱,急匆匆地跑开,在皇后的宫拐角处,没了踪影,朱由校看到人一转眼就不见了,心情失落的看着那拐角处,陷入了沉思

“嫣儿,你这宫中可有个叫做张鸢的宫女?”

“嬷嬷,去查查宫中是否有叫张鸢的宫女,有的话带进来。”

张嫣第一次看到皇上脸上有这种焦虑的神情,还略带些忧伤

“皇上,皇后娘娘,张鸢已经带到。”

“参见皇后娘娘,皇上。”

张鸢忐忑的行礼,手足无措的低头望着地面

“嫣儿,让她去我那当值吧。”

“嗯,张鸢,以后你就去皇上那里当值。”

张鸢兴致不高的应下,跟着皇上去了木匠所,渐渐的张鸢也习惯了如此,朱由校雕刻着小玩意,她在一旁默默的伺候着

三个月的日子过去,张鸢也渐渐地接受了朱由校,也向他讲由了自己为何消失了三年,原来三年前父亲母亲相继离世,她回家守孝了三年

朱由校看着消瘦的张鸢,止不住的怜惜,他附上她的脸庞,亲吻她


【四】

“太医,鸢儿,为何会突然的晕倒?”

“恭贺皇上,绮贵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因气血不足,所以会晕倒”

“朕要有孩子了?太好了,鸢儿,我们有孩子了。”

朱由校兴奋的抱着鸢儿,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

“皇上,你放鸢儿下来,小心伤了孩子。”

“好好好,来人,即日起,鸢儿就是裕妃,一切规章制度按照皇贵妃的制度置办,不可马虎。”

鸢儿欣慰的扶了扶肚子,这个是她和皇上的孩子,她好欢喜,可是等太医走后,鸢儿又开始忧郁了起来

“鸢儿,你怎么不开心了?”

“皇上,鸢儿怕,怕等不到孩子出生,怕孩子会被人伤害。”

“鸢儿,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和孩子的。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的孩子,这个孩子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护住他的。”

朱由校握住鸢儿的手,信誓旦旦的说道,他一定会拼命保护好鸢儿和孩子的

“嗯,皇上,鸢儿信你。”

转眼间,鸢儿就到了生产的时候,客氏见张鸢久久没有诞下孩子,加上张鸢以来对自己的态度,完全没有把她这个奉圣夫人放在眼里

当初想把她拉入自己的阵营,谁知这个张鸢竟如此的不知礼数,直接会回绝了她

客氏看着完全没有生产迹象的张鸢,心里想出了一个计谋,她上报了皇上,以欺君之罪将张鸢打进冷宫,皇上应允了

天启三年八月八日,张鸢被废,迁至别宫任其自生自灭,是月二十二日,别宫走水,废墟间有一具烧焦的尸体,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张鸢,客氏满意的看了看尸体,让人扔去乱葬岗

京城外的一处密林内,一户人家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孩啼声

“夫人,是个男孩子。”

“抱来给我看看,这孩子长得真像他爹,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就叫朱翊吧。”

“夫人,等爷回来了,你们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嗯,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他的。”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明熹宗驾崩于乾清宫。信王朱由检随即于八月二十四日登基,年号崇祯。 同年十月,上尊谥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庙号熹宗,葬于十三陵之德陵

德陵前,一青衣女子拉着一个小娃子默默的伫立着,女子看着眼前的墓碑,泪眼婆娑

“我终究没有等到你,我自是年少,韶华倾负。你放心,孩子我会把他抚养成人,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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