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特别随意的人,这种随意的性格,也体现在我的房间里。
比如我早上起床从来不叠被子,我的书籍永远不能乖乖地呆在书橱里,而最乱的是抽屉,里面从充电线到扣子,手串到笔记本,啥都有,像个百宝箱。我的衣柜呢,除了挂着的外套以外,每层都被我翻得像个鸡窝。
几个有整理癖的朋友问我,为什么不把房间打理得整齐一点?
比如把被子叠好,把书籍堆放整齐,把衣服一件件的收纳好,这样心情不是更好一些吗。
我承认整洁的环境会让人身心愉悦,但我实在不愿意再花时间收拾下去。
似乎乱乱的房间并没有让我不舒服,也没有带来任何的麻烦。并且,我最不愿意把时间花在家务劳动上面。
我好像更喜欢看上去非常随意自然,而不刻意的样子。
然而这种生活理念与麦兜爸爸无法达成一致。很搞笑的是,他很不愿意让客人看到两个房间乱糟糟的样子,于是每次只要有客会来,他都要拼命收拾一通。
我无所谓,坚决不动手。他很愤怒地看着我一顿埋怨,而我则鄙夷地回应他。
我认为他平常很懒惰,喜欢临时抱佛脚,又装作很爱干净的样子很滑稽,他则认为我居然不展现最好的一面给亲人们看,因此大惑不解。
甚至我每次周末搞卫生,都令他不甚满意。主要是因为,我的清洁工作都在看不到的地方,比如更换枕套被芯,清扫床底下,橱柜顶端的灰尘,擦窗户和桌面。
越是隐秘的看不到的地方,我越有清洁的欲望。我要把那些可以藏污纳垢的地方翻个底朝天,我才会放心。而目之所及的一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都处在我的眼皮底下。
但这样的清洁,在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比如麦兜爸爸,永远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一堆没摆整齐的书,和随地乱放的凳子,各种东西堆放的台面……
在他眼里,我每天都没有做事。他以为地板是不会脏的,马桶用不着每天刷都是干净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就是万事大吉了的。
总而言之,我做的,他看不到;我没做的,他统统看在眼里,放在心里。
在亲人眼里,我也是个不会持家的女人。不过我并不在乎,他们越是这样唠叨,我就越要装的懒惰一点,看看他们被我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是我那拙劣的顽童心态作祟。
其实小时候,我是一个特别勤劳,爱收拾的小姑娘。
从五岁开始帮父母做饭洗衣服,慢慢的,家里的活儿差不多要被我承包了。
我喜欢自己床上的花被单,并且,我还研究过好几种叠被子的方法,长方形,三角形,正方形豆腐块、金字塔形等等。
叠衣服也是,多种叠法,力求整齐,方便拿取。即使再贫穷,我也会把家里破烂不堪的梳妆台打扮得花枝招展,墙上也要贴满好看的明星照片,干花塑料花等装饰品。
那时候啊,我想尽了一个小姑娘能想出来的所有办法,让自己家里变得舒服、干净、整齐。
到底是从何时起,我开始不爱收拾的呢?爱美、筑巢,保持一个家的整洁优雅,给后代更好的熏陶与养育,本就是一位女人体内的天性。
可是我却往相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想,可能是因为,无论怎么布置,这个家始终都不会长久。
就像无论怎么保持,那种美好的状态总是会被摧毁吧。
小的时候,由于父母做生意,搬了无数次的家。每一次搬家,我都要学会告别,告别我的贴画,告别我好不容易填平的地板,告别那个独特的房间,告别被我养大的花草,告别附近才熟悉起来的朋友。
当我眼睁睁看着贴画被撕毁,花被子被随意地扔上拖拉机,衣服塞进脏兮兮的麻袋。而之前被我打扮得清新别致的小房间,转眼就成了一个堆满垃圾的可怜虫时,我嚎啕大哭。
后来搬家的次数多了,我也不哭了。
只是久而久之,我不再认为有收拾的必要了,因为无论怎么收拾,那个地方都不属于我。
说不定一个月后,或一年后,我们就得离开。
而我的刻意收拾与精心打扮,都显得那么滑稽。就像浓妆出席一场盛大的舞会,结果却被发现那只是几个人相约的一次闲聊。
长大后,我从未把某一个地方当成过最后的栖息地。它只不过是一个歇脚的暂居地而以,我时刻准备着随时离开。不留下一丝的痕迹,就像我不曾来过一样。
每次到达一个新地方,我不再对它全情投入,走时,也不再带一丝留恋。
轻轻松松,来去自如。
只有如此,才能对抗那些数不清的失望带来的绝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