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现场的时候，受害人的尸体已经搬离现场，白色的地板上只留下一滩血迹，号码牌清晰地告诉了我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空气中的气味已经消散，桌子上的饭菜上来了几个苍蝇，不少时又飞走了。我匆匆拍完照片，便赶回了局里，这天正是大年三十。

小张把我手里的照片交到了材料室，剩下的将会洗印出来给李队他们分析，闲来无事，坐到了他们旁边，听着他们的一字一句。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家里吃超市买来的速冻饺子，望着窗户外面眨眼即逝的烟花感叹着人生，我摸着自己脖子上的佛像，想起来我和他已经有7年的时间了。饺子还没吃完，李队一个电话就把我叫到了案发现场。

这是我十分熟悉的地方，这些地方发生的事情千奇百怪，你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怨尤，痴男怨女，生生死死，他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没有例外。我那会儿刚刚进队，队里的老大哥都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物件儿一样把我望着，因为我是个女性，他们觉得我很勇敢。可是只有你看多了，你才会无动于衷，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或者说，这一切似乎本身就与你无关。

大年三十，丈夫在家里等着妻子归家一起准备年夜饭，满心欢喜的丈夫带着自己在外婆家里一起等妈妈的五岁小女儿出去买了菜，年三十的市场真是热闹，丈夫很久没回家了，女儿有些欢喜，但是少不了又别扭起来，她嘟起小嘴跟在这个有些陌生的父亲身后，她想起来，之前一直有个和父亲差不多大的叔叔一直带着她来市场买东西给她吃，还问她要不要他做他的爸爸，女儿大概是犹豫的，他想念那个总是晚上跟她讲故事的爸爸，而不是只会给她买吃的的“爸爸”。妈妈跟叔叔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去外地玩儿的时候别人总说他们是一家三口。父亲转过头来问自己的小女儿想吃什么，其实他想问的是妈妈现在的口味变了没有，但是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太久没见，不想在女儿面前显示出这些看起来陌生的模样，他希望自己还是那个慈爱的父亲。

丈夫买了妻子最爱吃的鲤鱼，以往过年的时候，她最喜欢的便是自己给她做的红烧鱼，买了小女儿最喜欢的烤鸭，这个手里拿着最温暖食物的男人，带着最好的愿望走进了那个他们从前生活得小屋，他人生的终结。

男人进门便听见了卧室里传来的声音，他平静极了，慢慢蹲下来，摸了摸只有自己大腿高的女儿的头，乖乖，告诉爸爸，你是不是常常听到这个声音？乖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男人将女儿送进了她的小房间，顺手便反锁了这门。乖乖，一会儿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爸爸跟妈妈和叔叔玩个游戏，好不好？女儿点头便进了屋，关门时又看了一眼爸爸。

女儿在小房间里抱着自己的小熊听着屋外刺耳的尖叫声，看到门缝里流过来的鲜血染红地上的玩具，她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晚上的时候家里来了很多人，一个姐姐过来把女孩儿抱了出去，她蒙住了她的双眼。

2016年12月30日下午3点44分

死者张某，性别女，29岁，系凶手合法妻子，两人长期分居两地，婚姻关系名存实亡，半年前，死者丈夫何某在外地接到张某离婚协议，因在外地工作脱不开身，一直没有给张某答复。张某于一年前和死者吴某发生婚外恋。死者吴某，性别男，32岁，是张某婚外情对象，2016年12月29日下午接到张某邀请，来张某和何某住所过年，在30日下午4点30，三人在客厅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谈话，张某和吴某多次出言不逊。何某从厨房端出三杯水给两人，两人毫无防备，在喝下十分钟内便失去知觉。何某从厨房拿出尖刀，冷静至极，手法娴熟，两人的五脏六腑都被何某取出来冻在了冰箱里，期间张某苏醒两次，求救两次，何某漠视。事后又在房内拿出针线将腹腔刀口缝合，张某吴某死因系失血过多。在家里客厅的监控视频里，我看到了最完整的故事。

我去了刘法医的办公室，他告诉我何某的刀法很好，明显是长时间练过的，这与他外科医生的身份极为相符。我感到有些背脊发凉，拉着小张就往回走，路上小张跟我说，那个小姑娘年初就六岁了，因为是个女娃，而且性子沉闷，家里老人不待见，她妈把她扔她外婆那里自己去偷人，她外婆重男轻女，那天就带了她孙子去市场，小女孩儿被来到家里的父亲带走，男人给那家人留了七十万，算起来，他们的婚姻刚好七年。还有男人在厨房里端出来那个有问题的水，药物也是他随身带着的，从两年前，他就雇了私家侦探来监视他妻子。

这场情杀，蓄谋已久。

在这个局里，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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