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后面有个小池塘,春雨绵绵的时候,常常有小蝌蚪在里面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有点像从五线谱上溜走的大头音符,黑压压的一片一片。
捕蝌蚪这件事我很在行,拿上编织细密的网兜,在水里来回舞动,就有不少粘在网兜内侧使劲蹦哒,我把它们轻轻顺下来,装在小盆里带回家。
我会很细心地观察小蝌蚪的蜕变,如何长出了后腿和前腿,小尾巴又逐渐消失不见,大头音符慢慢地变了形。
等到夏天惊雷阵阵的时候,小盆里已经差不多是小青蛙了,伴着豆大的雨滴,小青蛙们都焦急地从盆里往外跳。我站在玻璃窗后面,望着田埂上跃动的身影,一时竟分不清是跳动的小青蛙还是溅起的疾雨。下完雨我又赶快跑到小盆边,低头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我喜欢小蝌蚪,但不太喜欢青蛙,小蝌蚪顶着圆溜溜的大脑袋,光滑得像被雨冲刷干净的黑色圆石,而正又是这不协调的头身比让它们显得格外可爱;而青蛙呢,身上好像总是黏糊糊的,眼睛凸在外面,又是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小时候的读物里面总说它们能消灭害虫,是保卫庄稼的卫士,但每每想到还是让我退而远之。
那时候我从未思考过为什么这种动物叫青蛙,虽然皮肤不是青绿青绿的,但墨绿色也算是绿色谱系中的一种,所以大致是符合逻辑。好像并没有很多动物的名字里有关于它们色泽的描述语,小猫是小猫,小狗是小狗,偶尔也会带些色彩,变成了小花猫、小黄狗,但青蛙却是天生的,不需要修饰词的。
有一年在水族馆里看到了很多“奇怪的蛙”,说是奇怪,大概是因为它们五彩斑斓,有黄黑相间的,有红白条纹的,青蛙们也开始变得小巧可爱,让我惊叹不已。后来也才知道这是大自然给予它们的保护色,在热带地区那些复杂多变的环境里,它们通过颜色来警示捕食者们不要轻举妄动。
年轻的时候做过很多天花乱坠的梦,我想要去野外考古,去挖恐龙化石;我想要去热带雨林,去找奇花异草。当然这些都没有实现,我觉得可能我受不了阳光曝晒,也受不了蚊虫叮咬,这些在潜意识里已经成为先决条件的东西都无法摈弃。于是,在现实生活里,那些天马行空的美梦变成了袖珍版,比如遇到奇特的石头会捡起来看看,遇到娇艳的花朵会按下快门。
奇怪的蛙们同样让我觉得眼前一亮,但我好像还是不太喜欢它们,即便它们玲珑可爱,却总让我想到那黏糊糊的皮肤和大腹便便的模样。对它们呀,我还是只有隔着玻璃摇旗呐喊的热情,不过这次,我确实也只能隔着玻璃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