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走了。
或者我应该加上“终于”二字?
爷爷健康的时候姥爷就病了,爷爷走了,姥爷依旧又撑了两年。好几次姥爷眼看着不好了,但他又撑了过来。被“骗”的次数多了,我竟不敢相信姥爷真的会走。曾经我很骄傲,因为我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身边好多小伙伴都不曾有这么齐全。可是,仅仅两年,我失去了爷爷和姥爷。
我的姥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想姥爷绝不是那种和蔼慈祥的人设。他给人的印象永远是板着脸,外人见姥爷莫名的会害怕。姥爷不爱说话,起码不爱跟我们这群小孩儿说话,但是爱喝酒。人家苏轼“宁可三日食无肉,不可一日居无竹”姥爷呢,宁可怎么都可以,不可一日不喝酒。在姥爷的熏陶下,妈妈和姨妈舅舅酒量也不小。患病几年,姥爷不得已戒了酒,但脾气依旧。
提起姥爷我首先想到姥爷不“疼”我。
姥爷把我惹哭。小时候,夏天午睡,姥爷领着表姐表哥去街上逛,一人买了一支价格不菲的雪糕。买就买吧,哥哥姐姐回家还跟我炫耀,作为最小的我怎能忍受,哇哇大哭,而最终姥爷也并没有再给我买,这件事让年幼的我介怀了很久。让我坚定,姥爷确实不“疼”我。
但我还有姥爷赋予我的特权。我可以任意踩在姥爷背上。每次去姥姥家,姥爷总会热情的招呼我“叶啊,来,上来踩踩。”我不愿意的时候,姥爷总会哄我“别人我还不用呢,就你最好了”这点表扬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很受用,“看了吧,你们都不行,只有我可以”而事实是,就我最胖!用姥爷的话说,只有我的体重恰到好处。姐姐们瘦的瘦,高的高,不合适,就我这个不高还胖的丫头最合适。
是的,我依然有特权。姥爷临走还给了我送他的机会,让我还有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你看,姥爷还是“疼”我的。每次去他家,他会问我点什么。“没上班吗?怎么在家?”即便是他糊涂了,依旧能准确的认得我。怀孕的那几个月,姥爷不会说什么,姥爷总会抬头打量我一下。我的姥爷不像别人的姥爷嘘寒问暖,也不会给我买好吃的,但我相信,他也深深的爱过我们。就像我爸爸那么粗糙的一个人,看我的女儿,眼神中的爱溢于言表。我相信,年轻时候的姥爷,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们,姥爷对我们的“疼”永远不会表现出来。
被病痛折磨的姥爷后来是有些让人讨厌的。他脾气更加的暴躁,动不动就会吵骂。更多时候温柔善良的姥姥成了他的出气筒。妈妈有时候会恨恨的跟姥爷吵一架,但当姥爷真的不吵不闹时,妈妈比谁都担心。去火化的那一刻,妈妈瘫坐在地上号啕大哭,那一刻我才突然发现,不论怎么样,那都是妈妈唯一的父亲,我唯一的姥爷,亲情血脉是什么也割不断的。
走廊里再不会出现坐着发呆的身影,小院中也不会再听到吵闹的声音。我的姥爷走了。带着不舍,带着遗憾也许还带着些我不曾知道的东西走了。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总有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会在那里重逢,然后听我们讲讲后来的故事。
姥爷,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