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就写过我的父亲。对于他对母亲的悉心照顾,那是我身边很少有人能做到的。要知道他的脾气超坏到“有口皆悲”的地步,能做到那样无微不至的地步,是很让人纳罕的。
我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父亲对我自然是疼爱有加,宠爱、娇惯得像小公主。可是,我和父亲之间能发生很多次龃龉,有一次甚至要断绝一切父女关系,也是不可思议的。
先说一次龃龉吧。
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周六,我去给母亲洗澡。当时正吃中午饭,一个电话打进来,我一看,是老公的家门哥哥,我就跑到一边接电话。老公的家门侄子殴打怀孕的老婆,他老婆要离婚,他的父亲就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劝当时的侄媳妇回心转意。我呢,不答应去做说客,还在电话里指责他儿子的暴戾。父亲在旁边听到我一再推脱,认为我不会为人,就批评我。说我应该应承下来,何必那样决绝?现在看来,我当时应该接受他的批评,但是我没有,还在那解释为什么不愿意做说客呢。他不听,他总认为他的想法是对的,我不该反驳。他一贯如此,他说是方的,谁也别说是圆的。于是,一言不合,给我打了一顿。什么事儿呀!我气死了!于是好长时间不去,到了周六,就让老公代替我去看看我妈。终于有一天,老公回来说,我妈想我了,让我去。我也想我妈了,于是才又去的。那件事呢,谁也不再提了。
终于有一次,我们之间闹到他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我点头称行,不理他。随便他怎么闹。
说来还是话长。那一次,是妈妈生病了,他给我打电话,说我妈想我了,不过,她在医院里。我一听妈妈住院了,午休也不休了,赶紧骑上电瓶车,驱车四十多里路,火急火燎赶往医院。一说才知道母亲病了几天了,在城北新医院,他和护士一言不合,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到协和医院了。可吊了几天的药水都无济于事,妈妈的肚子还是疼得厉害,高烧不退。实在没办法了,才给我打电话。我赶紧打电话联系人,第二天把母亲带到阜阳人民医院住院治疗。当时,因为心疼他,就没让他跟随前往,我大姑忙里忙外照应着,缺东少西的,姑姐和姐夫送过去,还给她的医生舅舅打电话询问治疗方案。因为妈妈是胆结石,并发炎症,这边医生建议开刀。但是由于母亲有脑血栓、高血压,小脑萎缩导致言语功能受损,人家不敢给做手术,建议到大医院去。当时,我一人陪护,辛苦不说,母亲的病痛也让心焦。每天,我都和父亲通电话,汇报病情。当他知道要转院后,坚持要自己去陪护。我拒绝不了,当时二哥让去北京,二哥还嘱咐最好别让爸去,就因为他脾气不好。二哥怕耽误我请假时间过长,说让我送过去就回来,剩下的交给他。可是,我说了不算呀!赶忙定火车票,办出院手续,买包,我忙得不亦乐乎。父亲来到病房时还好好的,临床的老太太们还跟他夸我真细心,半夜一点多去买酒给我妈物理降温,一晚上擦几次。谁都没有想到忙里忙外的我,被出院小结上的一句话给“陷害”了:病情有所好转,家属要求转院。
明明是医生要求转院,这个情况我先前和父亲说过,但是,他相信白纸黑字上的那句套话,于是在北京治疗时,医生询问是手术还是保守治疗时,他坚决选择保守治疗,并极端憎恶我“乱当家,乱做主”,“阜阳住的好好的,为啥要辗转跑到北京?跑到北京不也是吊水消炎?”
后来见到谁都说我自作主张。从北京回来不到一个月,结果母亲再次住院,这次是胆结石穿孔,必须马上开刀!颍上不给开,建议直接去合肥。我恍然想起上次人家医生的话:最好还是开刀。办出院,联系车,父亲没有夸我办事雷厉风行,还在埋怨我呢!
我满腹的委屈:出力,出钱,操心,不落好。后来母亲在合肥整整住了一个月的院,其实没必要,可他就不让母亲出院,理由是:我人在你医院里伤口都不愈合,出院了更不行了。过几天就让我给他转钱,有时是他自己的,有时是我的。最后,他自己在医院呆急了,打电话让我询问他心目中的权威,人家说可以回来,他才同意把母亲接回来,在车上,他把钱和母亲交给我,嘱咐我“啥时候伤口好了,啥时候你让你妈出院”。于是,我和母亲又在县医院呆了一周,后来医生说可以回家慢慢养着,我就违抗圣旨“私自做主”,把我妈带回家,两周过去了,伤口完全愈合,才把她完璧归赵。当时算起来,因为前期住院我给他转去的钱大部分是我的,他不知道,他认为应该剩下不少钱,说我不和他算账。于是积怨爆发,让我算账,当时我气急了,就把住院期间一切开销,不管什么钱都算进去,哪怕是给母亲买套衣服也算进去。他气急败坏,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我也懒得理他,断就断呗,我也受够了。
后来想想,我也不对,因为置气和父亲锱铢必较,有意思吗?我的性格里不是有我讨厌的他的性格缺陷吗?
他的四个孩子中,我和二哥最随他的脾气,正所谓你可能就会活成你最讨厌的人的模样。
最近几年,他把所有的好脾气都给了我,唯一记住的电话号码是我的,有事了第一时间找我,亲口说出“我和你妈要是没有你,咋弄”这样的软话,这次他从我三嫂那里知道我腰坏了,赶紧打电话来询问病情,嘱咐我多卧床休息,还要拉门框,会好的快些。
唉,父女一场,前世的情人,今世的冤家,来世不可能再见,性格的问题,导致我们之间有很多误解,发生了很多不愉快,但是,家不是讲理的地方,一切恩恩怨怨最后都融化在爱里。
作为粗手大脚的男人,他给我剥瓜子,扎头发,讲故事,收拾房间,母亲想不到的事,他都能做到。但是因为性格的缺陷,导致他的爱被裹挟到狂风暴雨中,让人胆战心惊。所以,现在的我竭力避免身上出现他的影子,和别人相处,都把人往好处想,不较真,凡事多问一个为什么,不恶意地妄加论断,不意气用事,多一点耐心,多一点宽容。
可有时我还是免不了暴脾气!还是免不了说得罪人的话!这可是我讨厌的父亲的行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