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冰雪译文】
孔子说:“用麻布制成的礼帽,是符合于礼的; 现在大家都用丝绸的面料制作了,这样比较节省,我赞成这做法;臣见国君以前是首先要在堂下跪拜,这也是符合于礼的,但现在大家都到堂上跪拜,感觉是相当骄慢。(在堂下拜)虽然违众,可我还是主张先在堂下拜。 ”
“礼”本出于“仁”,仁为礼之本,以“周礼”为例,“周礼”是周公旦在损益夏、商之“礼”的基础上,结合周文王、周武王的执政理念,周密制定出来的一系列规则制度,起约束规范作用的繁文缛节。但,孔子曾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人若内心不仁,外表的所谓礼乐讲究都白瞎,无非是变相的巧言令色。)所以,朱熹云:“君子处世,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害于义,则不可从矣。”儒家讲礼的根,出自于仁和义,这是几千年来中华文化生命活水生生不息的源头。
所以,维护涉及重要原则性的礼制固然重要,而对于那些纯外在形式的礼制却不用墨守成规,可以与时俱进灵活变通。这也启发我们今天的人,对于那些流传下来的礼仪制度要扬弃取舍有道。对于那些关乎内心情感、信仰的制度要坚持,因它是一种精神的传承,比如“孝悌为本,家和万事兴,礼之用 和为贵”;而对于只存有外在形式虚泛繁文缛节,则可大胆改革或舍弃。
因此,实现礼仪真正的意义,在于个体发自内心的遵从与践行,而非外在形式的繁缛与庞杂。礼是一种外在的表现形式,更重要的是礼所隐含、所象征的情感、理念,对于礼的演变,应该是经世致用,易风化俗,推演出合乎时代精神的先进文明和普适价值。礼是一种修养涵敬,不知什么时候号称礼仪之邦的中国人,改革开放后这些年出国旅行一系列失礼行为反而成了笑柄。居然外国人有中文专门写好条幅:如何使用正确厕所、不乱丢垃圾、中国人请排队等等。老祖宗若有灵可能会气的爬出来扯掉条幅了。
【附录文献参考】
钱穆:“后渐骄泰,即在堂上拜,不先拜于堂下。”李炳南:“当时为人臣者的骄泰作风,孔子决不同流。”
《注疏》:“孔子以其骄泰则不孙,故违众而从下拜之礼也。下拜,礼之恭故也。”
程子曰:君子处世,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害于义,则不可从也。
《论语注疏》曰:此章作孔子从恭俭。
蔡节曰:麻冕,固礼也,今用丝则俭矣;圣人所以从众者,取其俭也。拜下,亦礼也,今拜上则泰矣;圣人所以违众者,恶其泰也。众人之所为,圣人或从之或违之,亦曰酌夫礼之轻重而已矣。
张栻曰:圣人于斯世岂有意于从违哉?皆道之所在焉耳。于其俭,则不嫌于从俗;于其泰,则不避于违众。圣人之意,盖可见矣。
钱穆曰:本章见礼俗随世而变,有可从,有不可从。孔子好古敏求,重在求其义,非一意遵古违今。此虽举其一端,然教俭戒骄,其意深微矣。
伊藤仁斋曰:此章门人记之,以明圣人处事之权衡也。盖麻冕从众而违礼也,拜下违众而从礼。其一从一违,皆道之所在,而圣人之行,变化无方,不拘一偏如此,学者所宜潜心也。
刘宗周曰:礼之大者,在纲常名教;其小者,在制度文为。子曰:三代之礼相因,而所损益可知也。夫损益之礼与时宜之,周衰文胜而靡矣,救文之弊莫若忠,故俭可从也。纲常之礼,万古不易,失则僭,僭则乱,渐不可长,故拜上不可从也。圣人于时俗从违之际,而所以教天下万世者至矣。
陈祥道曰:先王制礼之设,为泰不为俭,为泰不为恭。用可以俭,虽礼有所不行;行在乎恭,虽从有所不从。故众俭则从俭,众泰则从礼。从众者,义也;从礼者,理也。义者,礼之权;理者,礼之经。知礼之经,则考之先王而不谬;知礼之权,则推于当世而可行。三代之所以因革损益者,亦不过如此而已矣。
刘宗周曰:人心之变侈则必泰,其病受之风俗而世道随之(按:至为发人深思。夫子之论八佾、论三家以雍彻,其意在此乎?)。春秋之时,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其病皆从奢侈中来。故奢则不孙,圣人就礼之变处指点人心,善反之机先从奢处救得,一半却从不孙处横绝末流,此圣人挽回春秋气化大作用也。
【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