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记录人间百态。

——彭斋

【一】

列车到站。

从南到北。

人们来来去去。

有人为生计。

有人看风景。

孟椒勉强算后者。

大抵南方人，都对雪有莫名执念。

活了27年，见过的雪屈指可数。

检完票，顶着凛冽寒风，走下阶梯，找到自己的车厢。

7车11C座。

系统随机。

“您好，可以请您和我换个座位么？”

孟椒抬头。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再次请求：“是这样，我想和朋友坐一起，可以和您换个座么？我是06A座，靠窗。”

旁边的女生也帮忙请求，态度诚恳。

她倒无所谓。

靠窗也好，无人打扰。

火车缓缓出站，天尚亮着。

眺望远方，一片平坦，不见山川。

耳机里正好放到不二的《小老百姓》。

歌词唱到：“你看那呼啸的北风，是属于东北人的冬。流着泪，闯关东……”

是的，她完全是因为这首歌，想去趟东北。

在呼啸的北风中，看看雪，听听东北人说话。

贼有意思。

到下一个站时，她旁边座位终于有人。

都是女生。

一个拖着红色行李箱。

另一个背着黑色旅行包。

孟椒瞥了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没多久，有人轻轻拍了她手背。

她睁眼，坐中间的短发女生，笑着递来一颗糖：“吃么？”

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给出答案。

她接了。

水果味硬糖。

挺甜的。

就这样，她们算认识了。

给她糖的女生叫木悦。

坐过道一头粉发的女生叫李青山。

就这样，三个来自天南海北，素不相识的人，因为两颗糖，在车厢上结识。

很巧，她们目的地一致。

木悦当即邀请他们，一起同行，全程AA，可以省不少钱。

三人建了个群聊。

群名被木悦改了。

叫“7车06ABC”

“好了，限时组合7车06ABC成立了！”

木悦说话间，李青山已经把自己做的攻略扔进群里。

行程十分合理且完美。

从出行、游玩、就餐建议、预算，到可能出现的风险预案，李青山都考虑到位。

孟椒看完没说话。

木悦惊奇问道：“你是做营销的么？”

“何以见得？”

木悦很肯定：“攻略里有很多营销专用词，而且你居然还考虑了后续的内容传播。好不容易出来玩，还心系账号，你真的太卷了！”

李青山眸子一暗，笑了笑：“职业习惯。不过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好巧，我也是，嘿嘿！”

在木悦这个氛围组的带动下，列车很快到达目的地。

长白山的冬天，天黑得早。

出了火车站，她们各自分别，入住预定酒店。

休整片刻，约了出去吃晚饭。

席间，孟椒抬头，透过窗，看到漫天纷飞的大雪。

南方人对雪的执念，体现在彼此默契放下筷子，跑到外面的街道上。

孟椒踩在雪地里，很柔软，马丁靴在雪地上摩擦，带着脆生生的沙沙声。

脸被大雪糊住，不冷，舍不得戴帽子。

弯腰捧起一把车引擎盖上的雪，柔软蓬松。

这和南方湿重的雪不一样，非常松软。

撒盐空中差可拟。

未若柳絮因风起。

两种状态，她同时都感受到了。

没有人提议。

大家有着高度默契。

纷纷朝彼此扔雪球，打雪仗。

一场久违的、弹药充足的打雪仗，消耗了几人体力，雪渐渐小了，她们又回到餐馆继续晚饭。

李青山说，她约了车，明天五点去漂流，提醒大家定好闹钟。

孟椒点点头，临睡前定了个四点半的闹钟。

在冰天雪地里漂流，她从未体验过。

【二】

第二天，闹钟准时吵醒了她。

出了酒店，天色未明，周遭静悄悄。

四点五十五，来到约定地点。

空无一人。

快到五点时，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是慌张，连连说马上就好，闹钟没响。

孟椒有些无语，明明昨晚还是她们强调千万别迟到。

她突然隐隐觉得，同意结伴前行会不会是个错误？

好在有惊无险，她们到时，约定的车也刚到。

她坐在副驾驶，昏昏沉沉睡了一路。

半梦半醒间，看到周遭景色，从黑夜中苏醒。

不远处的路边，车辆被大雪覆盖，裹了件厚厚车衣。

笔直细长的白桦树沉默寡言，任由行人路过，绝不低头

她脑海里不断回响起那首歌。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这就是白桦树。

这就是《战火中的芭蕾》里，女主角穿着红舞裙在林中跳起芭蕾时，作为陪衬的白桦树，她深爱的苏联军官站在一旁，看着心上人舞蹈。

带着回忆色彩的暗黄光影，让人轻易沉浸。

都说中苏cp注定BE。

白桦树，无声见证了他们的往事。

她独自坐上漂流船，一路顺水而流。

一开始还担心得抓住两边，见一路平缓，放松下来。

同伴们在前面那船，兴奋自拍着，还招呼着她摆好姿势，要帮她拍几张。

拐了几个弯，她和同伴暂时失联。

周遭是原始森林，只听得流水潺潺，同伴的声音渐渐消失，再无其他动静。

她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次出来，本就为缓解焦虑。

焦虑什么呢？

什么都焦虑。

工作。

感情。

梦想。

现实。

终于被重重压力纠缠无力，才下定决心，短暂出逃。

尽管回去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可那时她已经调整好状态了。

唯一有点可惜，没有雾凇。

木悦笑着安慰，没看到也好，这样就能一直有所期待。

俗称，有盼头。

确实，人活着，总该有些盼头，不然日子过得没滋没味。

这句话，木悦在爬长白山时又说了一遍。

因为天气原因，天池没开。

不过能看到雪，已经不虚此行。

好在她们三个，都不是没苦硬吃的主，到了地方，美景瞧了、温泉蛋吃了、美照拍了，打道回府。

【三】

从长白山回来，他们又约了亚布力滑雪。

都是不常看雪的南方人。

稀奇得紧。

这场旅程，大家都挺开心。

归途，大家在火车站分别。

临别前，木悦宣布：“那么，限定组合7车06ABC到此解散了哦！希望大家未来都开开心心，如愿以偿！”

没有人说下次再见。

成年人的世界，有缘见一面已是不易。

更何况，这次分别，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事要做。

相逢何必曾相识。

有幸相识，亦不必强求再见。

重要的是过程，而非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