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过了通向江边的铁轨,再过趟过一个荷花池塘,就到了老旧的筒子楼。
外面的天光很亮,人忽然进入楼梯口,眼前便一阵发昏显暗。南北朝向的楼道,门对着门,无论天有多热,都摆着日夜燃烧不熄的煤基炉。早中晚烧饭时,炉膛喷着灿烂的火花,住家户的主人上班时,底下的炉门封好,炉口顿着上水壶,人走过炉子,依然热浪袭人。
雨嘉毕业了,但她没有工作,不知为什么,青年下乡也轮不到她。她每天就坐在自家朝北的门口,一会看看自家的炉子,一会望望筒子楼道两侧的窗户。那窗户的光线很亮,如同黑暗船舱两侧的洞。
小学生石柱子,住在雨嘉的对门,但屋子朝南,朝向好。石柱子每天背着书包上学,一打开南门,就能看见坐在门口发愣的雨嘉。而雨嘉看到小石柱一开门,眼里就放出光来。姐姐眼睛,无神地筒子楼的某个空间移来,两个对视着,然后就有光彩了。这种对视,却不像不心仪的成人男女,无意间的对视,双方触电般相视后,立刻躲开。
经常雨嘉姐会过来,摸摸小石柱子头。但小石柱读书心情好时就让雨嘉姐摸,心情不好时就把头一扭,不让雨嘉姐碰。雨嘉姐这时,眼神又恢复无光的状态,失落地回头,看看自家敞开的门。人通过床边靠墙的过道,能看到北面的窗扇。
“这房子太小,要做个凉台从窗台伸出去,这样空气才好!”雨嘉姐忽然说,并对着小石柱喊,把孩子吓了一跳。
(二)
那天,小石柱放学比较早,下午就和伙伴们到郊县集市买玻璃彩球,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到筒子楼的家。石柱母亲很生气,她不喜欢小石柱与野孩子们一起玩,而且,这么晚才回家。她希望儿子每天做作业做得没完,做家长的心情才好。
小石柱敲开房门,母亲侧站在半开的门扇边,见是儿子回来,脸上没有高兴的表情,脸上一沉,道:“这么晚了,别进家了,你就在外过一夜!”说完,小石柱就觉耳边,有巨大碰撞的门声,让人觉得耳呜很长时间。
初夏的天气有些闷热,雨嘉姐喜欢通风的环境。对门一关紧,北面筒子楼的单间房,更觉闷热。雨嘉姐既伤感,又无奈。她一下感觉,自己父母在机床厂真是没有位置的人,分到这间朝北让人死闷的房子。她恨不得把这房所有的围护墙打掉,只留个遮阳避雨的房顶就好。
小石柱靠着紧关闭的门板,用眼睛看着坐在朝北对门的雨嘉姐。她穿着和男人一样的背心,园胸的轮廓印得很清晰。这让小孩子有一种对着母性的感觉。他觉得雨嘉会过来,轻轻抚摸自己的后脑勺。这时,小石柱一定会半闭上眼睛,并把头向后,紧靠雨嘉姐温暖柔软的手,并轻轻喊:姐姐。
但雨嘉姐没有像小石柱想象的那样,她眼睛直盯住黑暗筒子楼狭长的楼道,在楼道的中央,有一片光,是楼梯上下入口的地方。
不一会,有个青年男人从光处过来,走到雨嘉姐身边了。
(三)
青年男站了门口很久,雨嘉姐才站起来。她看着青年男的眼睛,慢慢开始有些不同。青年男很小声地在雨嘉姐耳根说着话。雨嘉姐侧身站着,半靠着门框,北房的白炽灯光照来,她模糊的脸庞,有了一轮清淡的轮廓。
随着青年男有耐心的唠叨话语,雨嘉姐的目光从小石柱脸上移开。这让小男孩有些沮丧。小石柱看到雨嘉姐的眼光,从冷淡、转到迷惑,又变成信任。那青年男子,随着雨嘉姐开始露出淡淡微笑,就慢慢把手伸向雨嘉姐的腰部,当俩人就要胸对着胸时,忽然,突然雨嘉姐大叫起来:“不能这样下去了,这房子太闷了,要加个悬吊的凉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