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下着雨,天气却因心情而好。
那天我到解放碑的重庆书城去买两本关于中医的书,却惊喜的发现,这诺大的新华书店居然第一次有简媜的散文集出售了。真是踏破铁鞋啊,多年以来我一直想买她的书都未能遂愿,不料现在却不期而遇。平时能见到她的文字都仅仅是东鳞西爪而已,如今居然有她的那么多的书:«水问»、«女儿红»、«只缘身在此山中»、«微晕的树林»、«胭脂盆地»、«旧情复燃»、«空灵»。架上有的七部,我全扫了。加上两本中医书,一共两百多元。幸好,身上揣的散碎银子还够,否则的话我就到大街上去卖裤子。
欢天喜地的捧回家,洗干净了手,然后一个字一个词的嚼。看她的书,并不比看古文快,所以用“嚼”字来表达更准确,若是跑马观花的看便会消化不良。她的文字极工,都是心血呕沥而成,完全无凑字数换稿费之嫌。
台湾有三位女作家我都喜爱:只是琼瑶的风花雪月已渐渐离我远去,她与飞雪连天射白鹿的金庸一样,都只属于初中时代的我;三毛的黄沙飞扬展现了醉人的异域风情,她那不事功利,饱含真善美的文章叫人读来心情明快;但也只有简媜,才是最令我心仪的。开卷,她的清文雅字会给我一种绝顶一览众山小,从此再无可看书的感受。掩卷,她的文章会鞭着我产生出无尽的遐思——哪怕我不善思索,懒于思索。这样的功力是让顽石点头的功力!她让人产生的思考超出了文字之外,却也在文字未尽之意之中。我感觉自己有点像那个临阵才向张三丰学习太极剑的张无忌,忘却了剑招,记取了剑意。
明明就是赴一场精神的盛宴,明明就是品尝一壶陈年的佳酿,入口后,却滋生出毒药的锥心:这是何等的才情啊!缪斯女神又何以对她如此的青眼相加?我这惯于把锄扶犁的手,即便能写出一鳞半爪这样迷人的文字,我也心满意足呀!可是,不能。挥泪,再读,读到绝望之后才好:历史悠悠,有多少才情过人的才子三更灯火五更鸡,寒窗苦读,呕心沥血,作诗却没有一个能赶得上那个挥杯劝影的大酒鬼李白。唉,天才如天险,非人力所能及,也不是勤奋就能补拙的。我终究只能望简媜之文浩叹而不能望其项背。
认命了,之后反而轻松:天才们一骑绝尘,我辈骑跛脚驴冀望能追上,实如挟泰山以超北海,不能不能也。唯一可以欣慰的是,天才们从天上盗来的火种,终将会温暖和照亮人间。当我荷锄戴月而归后,于竹户松窗之下,能有简媜可以捧读,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