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一场关于青春的独白。
这是他与小元第三次相见,橘黄色的光影笼罩着她,为她镀上一层浪漫的光圈。
上德镇的咖啡店,两人相对而坐。眸光交错之处,是她姣好的面庞。她周身洋溢着欢快的泡泡,甜甜地笑着。
胡天,我要结婚了,祝福我吧。
打从胡天记事起,他和小元便是隔着一道墙的邻居。他们的父母相处甚是融洽,他的妈妈在平常时日包的饺子啦,做的菜煎饼啦,韭菜盒子啦总会留一些让他带给小元他们家。
他记不清楚是何时又是怎样与小元相识的。
记忆的最深处,是一个小女孩牵着小男孩的手去隔着一条街的小卖部买棒棒糖吃。那时两根棒棒糖就足以让两个小孩子快乐好久。
后来啊,每每小元的妈妈让小元去小卖部买盐,醋一类的生活必需品,小元总会让他去买,她只需在他们的秘密基地等他将买来的东西交给她。
童年的他们也有着一群伙伴。他们一起将看过的有趣的电视剧情节演绎出来。
有时候缘分真的很神奇,他和小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青梅竹马。
他们中有比他们年龄小的孩子,当然也有年龄大的“老大”。
小孩子总喜欢叽叽咕咕地围在一起说话。不知道是谁起的话头,“你喜欢小元吧。”便是他们经常当着小元的面对他说的话。记忆太过于模糊,他早已忘记了他当年的回答。
再后来,他们一家搬走了,搬去了没有田野没有炊烟,没有小溪的城里。
他与她命运的丝线似乎从未断开。初二那年,他与小元成为了同班同学。那是他搬到城里后第一次见到小元。
他坐在她的右后面,每每抬头余光中能看到她张扬的马尾辫和瘦瘦的身材。
小元开始请假,刚开始只是隔三四天请一次假,慢慢演变成连着好几天都不来上课。他心下担忧,怕她出事,又怪自己想的太悲观。
她请假回来时,数学老师正在课堂上讲的正酣。红肿的眼睛显示着她流过了很多很多的眼泪,眼底一片乌黑,面色是是病态的苍白。
他看着她不断颤抖的后背,他多想拍拍她的背,轻轻地安慰她。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
小元得的是胃炎,医生告诉她家人说从未见过十五岁的小孩得这么重的胃炎。
初三那年,他鼓起勇气写了一封千字情书。字字表达着他的心意与祝愿,再从自家的花盆里折取一枝盛放的玫瑰,用报纸包好。
趁着毕业典礼所有同学都在操场上,他溜回教室,偷偷地将情书和玫瑰塞进她的桌洞。
她没有任何答复。
中考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一所重点实验高中,而她进了镇上的普通高中。
高中生活忙碌而充实,后来他听说,小元交了男朋友。那时听闻这个消息,他的心脏像是被命运的大手揪紧,一瞬的窒息感让他明白他从未忘了他的青梅。
二零一八年的夏天,胡天在北京呆了三个年头。那年暑假他回家第二次见到了小元。岁月似乎对小元格外温柔,她褪去了青涩的外壳,出落的亭亭玉立,眉眼间溢满细碎的星辰。
那天的晚霞像是偷喝了神明的酒,脸颊分外绯红。晚风亲吻着小元的长发,她笑意盈盈。
“胡天,初三那年的情书我可看了哦。”
“可惜你的玫瑰被调皮的同学抢走了。”
“你……还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从那以后,胡天便有了初恋。他时常对着手机傻乐,对着镜子装扮自己。他的室友们都说一个暑假过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异地恋大多以悲剧而告终,他们也不例外。小元在本省的一所二本大学就读,而胡天远在北京读大学。
起初像所有热恋中的的情侣一样,他们互相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日常。语音通话有时能长达一天。他们互相融入彼此的生活中,享受着爱情的蜜果。
分手的原因无非是联系少了,感情淡了。小元提出了分手,电话那头的她语意尽显疲惫。他想着一万种挽留的理由。最终在挂断电话之前回了一个字。
“好。”
胡天手中的咖啡渐渐变凉,尘寰将岁月熬成了一把杀猪刀。小元的眼角生长着细微的皱纹,皮肤也略显黯淡。她还不到三十岁啊。
“是你高中时代的初恋吗?”
“不是,是他的哥哥。”
这可真狗血啊,他想。
小元啊,我会祝你和他结不了婚的。
“喂?胡天家属吗,胡天的病情又恶化了。您快来医院一趟。”
月亮的光辉透过精神病院的铁窗被分割成无数的圆点映在胡天苍白的脸上。他躺在冰凉的病床上,脑海中思绪翻涌。
他们说小元早就死了。
可是小元昨天还和我说她要结婚了呢。
是昨天还是前天呢?
……
他们说小元死前念着的是我的名字。他们还说我有严重的幻想症,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就在刚才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年轻充满活力的小元,记忆中的她是他与她第二次见面时的模样。她留着长长的黑发,眼睛氤氲着一层雾气,哽咽着说:“小天,我好想你啊,你要快快好起来啊。”
二零一八年冬,初雪纷飞。小元胃病再次发作,诊断结果是胃癌中期。
他从来不知道她是因为生病才与他分手的。他多么自责,愚蠢地相信他们的情感会因为距离而消散,会因为联系减少而变淡。
他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二零二二年,他在川里不息的大街上好像看到了童年时的小元。
他逐着小元的影子被疾驰的轿车撞飞,不治而亡。
至此,他的故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