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所过往,皆为序章(5)

      哈⋯⋯我的马终于从"去年夏天"的园子里踢哒踢哒地转悠出来了。

      此刻,知了依然在燥热的空气中重章叠唱着亘古的夏的乐章。闲着也是闲着,仿几句流沙河的《就是那一只蟋蟀》自娱一下:

      就是那一只知了/在《豳风·七月》中唱过/在《大雅·荡》中唱过/在《古诗十九首》里唱过/在陶渊明的五柳上唱过/在虞世南的诗里唱过/农人听过/仕者听过

      就是那一只知了/在王建的军营里唱过/在柳永的长亭边唱过/在若耶溪畔唱过/在黄沙道中唱过/离人听过/骚客听过

      中国古代诗歌真是个宝藏,与它相比,澳大利亚洛豪德岛上的海盗遗产只不过是它脚趾间的泥!万事万物皆可入诗,万情皆可缘事缘物而发。只一只微小的知了,便有不可胜数的诗人见蝉移情、引蝉唱和、咏蝉抒怀、借蝉起兴、托蝉言志。"日暮槐花里"的蝉,"号白露"的蝉;"愁噪夕阳"的蝉,"鸣半夜"的蝉;叫声"如沸如羹"的蝉,"乍咽凉柯"的蝉;"挹霄液"的蝉,"饮晓露"的蝉⋯⋯一只蝉的意象便是一个万花筒里的景象,每首蝉诗里的意蕴恰如"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一直以来,我感觉我的脑子里大约缺少一根诗经一一诗的神经,那些埋首在诗歌鉴赏的题海战里的日子实在让人咬牙切齿!T台上迈着猫步的模特儿真是魅力四射呀,可当他们躺在手术台上被无影灯照着的时候,恐怕没有一个拿着手术刀的医生会被惊艳。所有诗歌里饱含的酽酽的醇香都被8分、10分或11分稀释掉或驱散掉了,剩下的只有内心深处的秒针在"快点!快点!快点!⋯⋯"不是在"诗歌鉴赏"中睡去,就是在"诗歌鉴赏"中醒来,然后再瞪大眼睛在学生天书一般的诗歌鉴赏答案里披沙捡金地捉出他们的得分。这个答案可以得分;这个答案好像也似是而非,给1分?好像不行!给半分?没有0.5的给分法;这个应该比"参考答案"更在理的答案能不能给分,给吧,不符合评分标准!不给吧,戮心一一个性化阅读之心,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啊!在烧脑的批改中,插科打诨聊一聊昨晚那个诗歌鉴赏的梦。同学们啊,有时候你以为该得的分没有得,可能并不是老师的功夫没花,而是神已伤眼已花。在语文题给分面前,"我太难了!"是老师们的口头禅。

      恨透了烧烤在诗歌鉴赏题里的日子,多少次梦想着甩掉它们,期待着在"从前慢"里像欣赏T台模特儿一样去品味"蝉噪林愈静"这样的诗句里的意境。

      人,真是一种容易忘记疼痛的奇怪动物。女人们在产房里撕心裂肺地痛,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我不要生啦……"但不少人过不多久便把它忘到九霄云外,然后不知哪一天又会对因为"只生一个好"的口号或者"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内卷而不能不敢生二胎表示遗憾。

      虽然有几多抱怨几多恨,但我还是要感谢这段时光,那毕竟是激情燃烧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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