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朝鲁图死的前一天,古娜是多少有些预感的。
农历冬月初一,天灰蒙蒙的,像一面生锈了的铁锅扣住大地,压抑着格鲁柴登这个牧区的小村庄的男人和女人们,加上北方卷来一股凌冽的寒风,男女老少都穿上了未褪毛活里活面的羊皮袄。
格鲁柴登东边几百米是一条人工渠,渠底的污水已经结成了绿色的冰,远远瞭去,蜿蜒向南伸到天边去了;这渠旁边是一条柏油马路,修起来有两三年了,路面早已被羊贩子的卡车碾压的坑坑洼洼了。
北方空旷的草地上泛出无尽的枯黄,野兔们肆意地蹦来蹦去,留下一团一团的屎,牧人们就通过这些屎辨别野兔的活动踪迹,放下套子来捕捉野兔,这种办法往往很奏效,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倒也偏离不了多少方向。
这天早晨,朝鲁图起的很早,因为早早的办完祭火仪式才能到北方的牧场上捕捉野兔。
格鲁柴登的牧民们都有月祭的习俗,每月阴历初一或初二,牧民们将黄油、羊肉、干树枝、奶皮都放到一个大盆子里,端到燥炉边上,点着盆里的干树枝,然后再灶上点上香。
全家老少就都围跪在炉灶边上念念有词,格鲁图跪在最前边,身旁依次是妻子古娜,大女儿乌力更、二女儿格日乐。
古娜边念边用一根细铁棍搅着盆里的干柴,火烧的越旺预示着本月的财运越旺,也预示着全家全族会得到腾格里的庇佑。片刻功夫,土胚屋里就暖和起来了,烟雾氤氲着盘缠这屋里的角角落落,最后,钻出门缝,飘向远方了........
朝鲁图和妻女们虔诚地磕了头。
礼毕,古娜大叫了一声,竟有些惊慌失措了,忙连连磕着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格鲁图顿时也变了脸,将头埋到地上不愿抬起来,屁股撅的老高,露出羊皮袄白色的毛茬。夫妻俩同时呸呸地像地面唾起口水,那姿势仿佛嘴里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样,竟唾得那样有劲。
随之,古娜将旁边的大女儿乌力更顺势扇了一巴掌,乌力更起身掩泣不止,像屋外褪出去了。小女儿格日乐太好奇眼前的这一切了,对于一个十一岁的丫头,眼前的这一切实在太戏剧化了。
朝鲁图问妻子古娜:“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的血毛?”
“我,我的......”古娜颤抖着身子说道。
“那它是怎么跑到祭火盆里的?我不是说过嘛,渗上经血的毛团要用沙子埋掉吗?”朝鲁图厉声厉色道。
古娜顿了顿说:“我平时都在离墙根很远的地方换毛解手的,毛团都是埋掉的,鬼才知道这是咋回事呢?”
“早上是乌力更出去寻祭火柴的,这丫头太粗心了,竟裹着血毛没有发现”,古娜又说。
朝鲁图缓缓地抬起头,喉结动了一下。
“她阿爸,乌力更绝对不是有意的,孩子是没看见啊”,古娜补充说。
朝鲁图沉默了一会儿,面目舒展了许多说:“但愿腾格里不要怪罪于我,我们都是无意的”。
随后,古娜和小女儿格日乐就开始起身收拾祭火礼毕的场面,那盆里被烧了一半的含有血迹的毛团孤零零地抖缩着身子,散出一股烧毛的糊焦味,被格日乐端到离柴垛很远的方向倒了。
在格鲁柴登这个牧区的小村庄里,女人们的例行生理问题仍然很古板守旧。
她们把春季剪下的绵羊毛储存起来,除了用绵羊毛缝制一些必要的被褥以外,那些头头角角就留了下来,塞在裤裆里当卫生巾用着。
她们认为这种方法除了舒适度以外,再就是吸纳容量大。谁知,这种方法最大的弊端是不干净,感染率极高,这里的女人十之八九都有炎症,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在蒙古族,祭火仪式是极其严谨和神圣的,容不得半点污渍参杂于内。
蒙古族认为火是纯洁的象征和神灵的化身,如若火盆里参杂了不干净的东西,势必是不详的预兆,是灾难的征兆。族人们,唯有虔诚地祈祷和磕头来祈求腾格里的原谅。
《齐悦梦想社群更文第二篇,一班,王学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