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有多远
这是第一次女儿和我一起长距离骑行。
第一次一起被周末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这是春日一天中头一茬阳光,像刚从大地深处窜出来的绿草一样,鲜嫩,饱满,干净,生机勃勃。沐浴在曙光中的女儿,饱餐了鲜美“阳光早餐”的女儿,蓄势待发光明圣洁的女儿,浑身上下一片光亮,脸有太阳的晕红,微笑有太阳的羞涩,眼睛是太阳的光芒,连皮肤衣都是太阳亲手织就的光明之翼。太阳有多光亮,她就有多光亮。她是光明的使者,从光明出发,把光明一路撒播下去。
我是光明的信徒。跟在她的身后,一路向前。
桂溪生态公园是我们的第一站。
“张大人花怎么还没开放呢?”女儿还记得我给她讲的张大人花。她的眼睛在公园里逡巡。只是,那红、白、粉、紫的花儿,还在赶来的路上,它是盛夏的宠儿,注定要错过春天了。
其实,那花的名字一从女儿口中跑出来,它就已经落心生根,并迅速发芽绽放了。
这粒由张荫棠大人带入西藏的种子,早在世界屋脊开满了希望和幸福的花儿。
我是五年前讲给女儿听的吧?开在记忆中的花儿,一遇到适合它生长的土壤,总会破土而出。张大人可能不会想到,他会在花儿中间复活得那么声名赫赫,令人念念不忘。
公园不会因为张大人花的姗姗来迟而慢待闯入园中的早客,尽管,客人行色匆匆。
众青草绿树五色花卉还是把所有的负氧离子捧了出来,把还残留在闯入者身体里的嗜睡因子都赶了出去,神清气爽的闯入者似乎并不贪恋这草色入帘青,群芳夺眼红,他们沿着绿道,骑向更远的远方。
前方的水望着水。
微风吹皱一池,又一池春水,把水面的阳光吹成碎金,洒向水中的天空,水上的大地。
女儿的骑行慢了下来。
“有水的地方就是好地方。你看这湖,像不像大地的眼睛,水汪汪的。”我说。
“嗯。树阴照水爱晴柔。不仅这树荫爱,谁又不爱呢?”女儿接着说。
她刚好临水照影,水中那个娇俏爽利的小姑娘,正向低她一头的天空扮着鬼脸。
不要以为你始终高高在上,只需要一面镜子,你就会比尘埃还要低得多。
水利万物而不争,它最清楚万物的高矮胖瘦,大小长短。没有什么能躲过它清澈的注视。
前方的桥牵着桥。
跨线桥一座接着一座。每一座都别具匠心。
“你看,这些桥的护栏材质,花纹,色彩,甚至形状线条,全都不一样,绕城绿道百多座桥,每一座都像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我对女儿说。
“桥是畅通的,地理意义上的。还有,心灵上的。不管怎么变化”女儿说。
“老爸,两点之间直线最近,如果要追求速度,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
“两点之间,光有一条条直线,是不是太过肤浅苍白?我们不仅要追求速度,还要安全,舒畅,美好。心率还是波澜起伏的好。要让这个世界的心跳强劲有力,光有直线是危险的。”
没有一条路是平铺直叙的,没有哪次抵达是一帆风顺的。
上桥如逆水行舟,下桥似猛虎出柙。
上桥时,从低处向高处骑行总需要咬紧牙关,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否则,稍一松劲就再也寸步难行。
下桥时,从高处向低处骑行切不可放纵自己,手握刹车,降低车速,否则,一不留神就会摔倒受伤。
我只叮嘱了一遍,女儿已经得心应手。
大地上,她把自己骑成了一阵风,清风吹过的地方,春天一直在路上微笑招手。
“还有多远啊?老爸。”女儿问。
“你还想骑多远,远方就有多远。”我笑着回答。
“总得有个小目标。那就白鹭湾吧。”
“白鹭的远方,是天空。好,我们看看去。”
把远方拉近,把远方变成一个又一个近一点的眼前。我们向前一点就看得见,我们向上踮起脚尖就摸得着。
我听从了女儿的建议,远方就在前面了,我们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