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上了班上一个男生。他叫唐睿,在这样一个荷尔蒙过剩的年纪里,个子高,长得帅,会打篮球又写得一手好字的男生几乎是全班女生暗恋的对象。我不幸成为这帮花痴的女生中的一员,只是我从不和她们凑一堆谈论唐睿今天又穿了耐克的哪一款新鞋,或者他昨天又在操场上打篮球到几点……
唐睿是没有女朋友的。至少我听到的是这样。每次都只能听到别人说哪个班的哪个女生又跟他告白了,哪个大胆的女生又在他的书包里放了情书,而我从来没听过他和哪个女生放学一起回家,一起出去看电影。
班上的座位是按照成绩排的,成绩好的坐在中间的二三排,然后最后几名坐在最后一排。我坐在第二排,唐睿坐在倒数第二排。没办法,一手好字只能给他的语文加点卷面分却不能帮他解出三角函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养成了上课向后转的习惯,我在心里小小声地说:我就看看他在干嘛。有的时候我转过头去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惊得我赶紧把头转了回来,心跳得跟擂鼓一样,我想那个时候我的脸一定很红。
初二的时候语文老师因为我的一篇作文大手一挥钦点我当了课代表,从此我有了理由光明正大地看唐睿的作业本,早读的时候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讲台上看唐睿认真读书的样子,我心里还挺满意老师的这个安排的。每周一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按照惯例,老师会花前十分钟做一次听写,听写的成绩将被记在登分表上作为平时成绩的参考。批改听写和登记成绩这件事老师就交给我了。登记完成绩要把听写纸发还下去,于是,第一次听写后,发完手中最后一张听写纸,我走回自己自己的座位,不一会儿一道黑影从我的头顶遮下来,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请问一下,为什么我的听写纸没有发下来?”我抬起头,一脸惊讶:“没发到吗?不会呀,我都发下去了,可能太多了被我掉了吧,实在是对不起,我记得你好像是90分,错了两个字来着。不好意思啊,下次我会注意的。”他说没关系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没有注意到桌子底下我的紧张地交握起的双手,而他的听写纸则平整得被我夹在语文书里。回到家里,我从书里取出写着唐睿名字的听写纸,看着他工整的钢笔字,一笔一划地仿着他的字体在验算纸上写着他的名字,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个弧度。
每个月都要出黑板报,我当上了语文课代表,写文稿的任务自然地落在我的身上。而作为班上高个子里字写得最好看的唐睿自然也被分配了任务。于是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和唐睿两个人对着教室后面的黑板,大多数时间是我看着他拿着我写好的纸往黑板上抄,偶尔我会告诉他有几个字歪了,有两行之间的距离太宽了,他就会擦掉那些字然后重新写一遍。阳光从教室的窗户里撒进来,我看见了粉笔灰在阳光下飞舞的样子,还有他抬着手,仰着头,逆着光的轮廓。
总有些作业是你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比如抄词。抄词就是语文老师把课文里的好词挑出来让我们抄一遍,既积累了好词又布置了作业。一般是我先从老师的书上勾出来词然后报给大家。机械工作做多了总有人是不满意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走到讲台上,让大家拿出语文书,翻到第几页,标好自然段然后开始一个一个词念。有一个班上的“刺头”并没有标自然段,我念词的时候他找不见就一直问周围的同学,我看着他周围一圈的同学都皱起了眉头,就说可以等一下把我的书给他划,并且表示他这样的做法会影响周围的同学。可是他并不在意我的话,反而变本加厉,翻书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又一次制止了他,他把书一甩站了起来,正当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唐睿从教室后面站了起来走到他桌旁,推了他一把,让他坐在了椅子上,说:“闭嘴,过分了啊,不听出去。”然后看了我一眼说:“你继续。”
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女生总是对这种英雄救美的桥段毫无招架之力,我也不例外。
在我看来,我和唐睿的“革命友谊”从办完黑板报开始就升华了,不再是普通的点头之交的同学关系了,我甚至开始想,在唐睿心里我是不是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呢?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转眼我们就到了初三。体育考试,尤其是800米考试真是每个单细胞生物的噩梦。看着砖红色椭圆形的塑胶跑道我的腿就不自觉发软,人类文明发展到这个时代,交通工具又丰富又安全,我完全找不到为什么要在规定时间里跑完800米的合理理由。抱怨归抱怨,害怕归害怕,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比如发令枪声。学校的跑道是250米一圈的,这意味着我要跑三圈多,跑到一圈半的时候我就想放弃了,我简直感觉不到我的腿!好不容易跑过第二圈,看着我被一个又一个同学超过,又急又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忽然感觉我旁边有个人,在我累得眼睛都要闭起来的时候我觉得是谁都无所谓了,废话少说,要超快超。“加油啊,小猪快跑,马上就结束了!”我惊呆了,猛地回头我都觉得那个力道我脖子没扭到真是个奇迹。唐睿扬着一张笑脸在我旁边和我并排跑着,而我当时心里想的只有:完了,我现在一定脸红脖子粗,表情又狰狞。总之在唐睿的陪跑之下我成功地在及格线里跑完了800米。成绩都是后来别人告诉我的,我跑到重点线停都没停一下就跑进厕所直到快打铃才回教室。
800米考试之后我觉得我对唐睿来说应该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试问你会随便陪一个女生跑800米考试吗?肯定不会对吧。这么贴心温柔的男孩子也许也是喜欢我的吧,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我上课回头的频率更高了,依然偶尔和唐睿的视线对上,看着他对我微微一笑,我没有再没出息地立马转回来,而是红着脸回以一个微笑再转回来,仿佛心里装着一个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
我下定决心要在中考之后告诉唐睿我喜欢他。做出这个决定一点都不仓促,我一直都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的,毕竟中考也是一次比较重要的考试,我不想让自己也不想让他分心。然而有一件事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有一个隔壁班的男生向我告白了。他在一个课间把我叫到楼道里,告诉我他喜欢我,让我不用急着回答他,他可以等到第二天,我如果愿意他送我回家就当我答应了。我有一阵的惊慌,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于是第二天下午我早早收拾好了书包,一下课我就一个人去车站坐车回家了。
中考悄然而至,26号下午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老师要求大家考完试都回到教室。总归是有一些舍不得的,相处了三年的同学和老师,总有些话想再当面说说,比如我想告诉唐睿我喜欢他好久了,他的那张听写纸不是丢了而是被我藏起来了,我是故意要求劳动委员安排值日表的时候把我跟他安排到一组的,那次体育课他衣服底下放着的那瓶水是我买的,他书桌里那本作文素材也是我偷偷放进去的……我揣着一肚子的话准备跟他说,却在通往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他牵着隔壁班的一个女生的手有说有笑地往教室走……
不是每段暗恋都能被说出来,就好像不是所有的恋情都能开花结果。现在想起来那一段依然是温暖的回忆,即使没有得到回应,我也依然感激。那时候喜欢着你的我是勇敢的,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努力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