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卯上元,予在儋州,有老书生数人来过,曰:“良月嘉夜,先生能一出乎?”予欣然从之。步城西,入僧舍,历小巷,民夷杂揉,屠沽纷然。归舍已三鼓矣。舍中掩关熟睡,已再鼾矣。放杖而笑,孰为得失?过问先生何笑,盖自笑也。然亦笑韩退之钓鱼无得,更欲远去,不知走海者未必得大鱼也。
今日是元宵节,又称“上元”、“元夕”,节令食物是汤圆,北方称元宵,按例各地都要举行各种娱乐和杂耍活动,晚上张灯结彩,放烟火舞龙灯,故又名“灯节”。
是日,人们都要外出游玩,俗称“走百病”,赏灯夜游更是文人喜爱的活动,有很多描写元宵节诗词广为流传,这天吟咏欧阳修、辛弃疾的元夕词,已成标配。
闲翻《东坡志林》,看到了哲宗元符二年东坡在海南儋州贬所写的一篇小品,题为《儋耳夜书》,也就是这篇《书上元夜游书》。
东坡的小品文,信笔挥洒,款款而谈,不假雕饰,真率自然,字字从性灵中流出,在他的散文中独具风韵。
这篇小品,前半记述与海南文士月夜出游的一个生活断片。在那明月皎洁的上元(农历正月十五日)美好之夜,应几位老书生之邀,东坡“欣然”出游。
城西的风光,僧舍的景物,小巷的民情,纷纷攘攘的生意人,都引起他浓厚的兴趣,使他流连忘返,回到家中,天已三更,儿子也已掩门熟睡。
东坡借这一生活断片,不用细节刻画,自然透露出了儋州小城上元之夜的繁荣景象、祥和风俗,并抒发出一种悠然自得的心情,反映了自己与当地百姓的亲切交谊,文笔轻快自然,隽永优美。
“放杖而笑”以下,是苏轼的自笑和笑人,从正反两个方面反映了他的随缘自适的思想,这是他身处无可奈何的逆境中所产生的自慰自解的特殊心态。
他认为,一切得失都是相对的,只要抓住当前,与环境协调,就会悠然自得;心怀奢望,不切实际地务得而强求,反会心力交瘁,自寻困扰。
此篇小品文信笔写来,既饶有情趣,又寓理于事,耐人寻味,堪称东坡小品文的佳篇。
谨以此篇,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兔年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