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8日，我与喵来看《大鱼海棠》。这是一部据说“赴你十二年之约”的电影，燃起漫迷们对国漫的新高希望。观影之后，我来写下一些反思，或可作为以后道路的参考。            

表面：视听    

       十年打磨，不断成长，本片的画面几乎无可挑剔，可以说是一场视觉盛宴。手绘特效场面震撼得令人感动，各处借鉴来的各路妖神形象也可称让人眼前一亮，物件设定的细节亦能看出这个团队的用心。人物设计、环境背景等等，都看得出中国元素。       画面的精致，这几句便可概括。但它，恐怕是本片制作团队主要精力所在。也正如此，本片内容的空乏不难找到某种缘由，这一点将在后文讨论。      

        除视觉享受之外，动画之“假戏真做”在于听觉的触动。也就是说，人物是否“活”起来，故事之感是否“真”起来，很大一部分在于动画中声音的运用（大意引自舛本和也《制作进行》）。国漫之中，《大鱼海棠》的配音算是很不错的了：感情丰沛，与角色贴合，尤其是老辈演员的配音非常生动，而新人亦不显得过于生硬。配乐也与情景相融合，只是观看时很少能注意到有背景音乐。

        然而，表面的缺憾在于，台词。作为观众我们不得不质问：配音录了那么多次，就感觉不出台词的毛病吗？与本片文艺奇幻的宣传情调、优美精致的画面和音乐相比，莫非台词的风格乃至微小的语病就微不足道了？就台词风格来说，以旁白为例，虽然配音是真的有深厚功夫，可也掩饰不住其前言不搭后语、故作深沉等瑕疵；又如女主角椿，给人的印象就只有“我不管”和“这都是我犯下的错”，明显妨碍了人物形象的塑造。就语病而言，难免让人观影时有被敷衍之感，语文教育拜它所赐恐怕又要遭人诟病。

        应当说，本片依靠视觉设定、配音、语言等成功塑造的人物还是有的，比如灵婆、鼠婆子。但它们还撑不起整个故事架构，给不了观众一个满意的答案。            

内核：主题与剧情      

       我们都不会否认一个讲故事的作品，其内核便是主题以及围绕主题而生的情节。如同小说，吸引人眼球的不是语言的华美或质朴，而是情节的环环相扣、跌宕起伏；引人深思的不是它写了多久写了多长，而是表达了怎样的主旨。本片的制作团队，显然不小心忽略了这些。

     《大鱼海棠》的宣传口号是“每个人都是一条鱼，要去寻找自己的天空”，展现的情节却丝毫没有“寻找”的影子，倒是让人看了半天椿的赎命又突然把话题转移到“爱”上。声称“本片的世界观很宏大”，讲的故事却是异世界的小爱情，有奇幻的味道，而无备受期待的大气，略接近某种言情小说。那令人满怀憧憬的“属于中国人的奇幻故事”，就体现在各种中国元素的外在设定上，故事的内核却品不出多少中国味。属于中国人的故事，应当是饱含中庸智慧的。而片中人物似乎只是任性而为，为了给喜欢的人生命，违反自然规律，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世界都可以毁掉。本片虽出自《逍遥游》之典故，却未得其道。这不是真正的自由，也不是真正的自然。情节之单薄，主题之轻薄，撑不起庞大的设定，令人惋惜。

       而我期待的“属于中国人的故事”，是现代中国视角，古老中国智慧；是艺术的表达，也是现实的飞升。不知我们有生之年，可否看到或做出这样的动画作品。              

方式：宣传，筹资，运作

       本片团队（B&T）的宣传与筹资方式可谓独树一帜。它曾戏称自己是“国内第一个靠奖金养活的团队”，并依靠众筹大胆宣传筹资，最终找到了光线这个金主。在筹资的道路上，它打的是“梦想”“情怀”的牌子，令人感动；只可惜，在商业的舞台上，它没能满足自己高调宣传出来的人们的期望，这就是风险。

     《大鱼海棠》的缺陷，恐怕与其运作方式高度相关。最重要的，应该是缺少一位制片人。没有一个从头到尾参与制作的人，各部门协调起来就极不方便。本片显然因此缺少一个正经的日程表：拿到投资先去找后期的配乐而不是中期团队，制作中期去招聘前期设定人员，一再触犯大忌修改分镜导致浪费时间金钱等等，都是恶果（事例来自知乎网友）。动画制作需要高度的合作，制作人的作用就在于协调合作，尽力保证预算之内如期完成。一个团队有了高度的协调，确定了共同的目标，做出来的作品才会流畅自然。

       不过需要说明的是，本片有韩国合作方参与画面制作，全球化浪潮之下无可非议，只要思想内容是中国的，这部动画就是中国的。动画制作是可以而且能够采用多国合作方式的。

       当然，B&T团队缺乏经验，一切教训都可以与大家分享，并且必须为有志于动画和投身于动画者所铭记。但某些事如讲中国故事的主创拿着投资去北欧“采风”，声称一笔一笔画出来的画实际是把古画原样粘贴等，不知是否为谣言，却有损团队声誉。但愿动画人都以此为戒。            

延伸：思想高度

       国产动画电影无法凭内容来俘获人心的重要原因，恐怕是其脱离现实，因而缺乏思想高度，只能娱乐，不能细品。间或有引人喝彩者，也只是达到好看的标准，达不到更高的思想境界。下面以一些国外动画为例，作简单分析。

      例一：《疯狂动物城》被冠以“年度最佳零差评动画电影”称号，不是没有思想层面的道理。很多以反乌托邦为主题的作品都不失为优秀作品（来自mono网友）。这部实质是反乌托邦主题的动画，尽管角色均为动物，却淋漓尽致地讽刺批判了人类社会中存在的傲慢与偏见，让人十分有代入感。      

      例二：吉卜力工作室的动画（人们常称宫崎骏动画，但实际其中许多作品并非出自宫老之手），故事或天马行空，或温馨质朴，但却能勾起人们对真善美的向往，在人际有些疏离的现代社会有治愈人心的功效。有些故事还涉及环保、和平等话题，且难能可贵的是把这些话题深刻融入情节，从而引人深思。

       反观《大鱼海棠》，整个故事几乎是架空的，即完全脱离现实世界。为了私人的爱情能引发那么大的灾难，让人看不到对苍天万物的悲悯，看不到人文关怀。与现实毫无关系，人们又思索它个什么呢？最多，图个漂亮好看而已，看完也就留不下什么深刻印象。

        其实最终，《大鱼海棠》就是缺一个好看又深入心扉的故事。从商业的角度，毕竟画面好看的动画可以有很多，但故事好看深刻人们才会真的记住。从艺术的角度，艺术究其本质还是现实的产物，脱离现实的思想没有着落。

（本文原写于今年7月9日，系作者原创。网络上关于《大鱼海棠》的争论复杂，本文内容纯属个人观点，故不作网络争论，未经同意不允许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