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罗卫霜时,海媛被他骨碌碌的眼神吓坏了。他像一头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的猫,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她,半晌没有转动眼珠,然后像守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将目光紧紧网在她脸上。海媛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但还是被灼伤。她感觉自己再不逃走的话就会变成房间里的老鼠,不是被他抓到玩弄,而是被他的目光晒成肉干。
那就是中介口中的房东吧。是油腻老色狼,还是变态呢?或者两者都是。
“你要是愿意陪我说几句话,这个房间就一折租给你吧。”当海媛对中介说她不满意这个房间并双手抱胸快速伸出一只脚踏出房门时,被罗卫霜磁铁般的声线紧紧拉住了另一条腿。
他说出来的内容虽然带着戏弄,但他的声音和节奏却像幽静山林中传出来的厚重钟声,毫无修饰,浑然天成。
他这声线不做声优简直是暴殄天物。当这么想着的时候,海媛感觉自己已经被包围在深山老林之中。
她将踏出门外的脚缩回来,等待钟声的回音在房间消失殆尽后才惊讶地说出那句话:“一折的话,我可以天天陪你说话。”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并成为她生命的转折点。
罗卫霜从阳台的躺椅站起身。正在成型的地中海让他看起来有些苍老。但他的身躯矫健,步伐强劲,行动上不像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的声音率先穿过阳台的门来到海媛和中介面前:“这个小姑娘很不错。她愿意的话,就一折租给她。给你们的中介费不会少一分的,先去办理手续吧。”
罗卫霜跟中介握手后,抬手示意海媛跟中介一同办理手续。
在来的路上,中介阿强向海媛说过这家屋子的房东要求很高。必须是爱干净的、年轻的女性租客,而且必须喜欢养花。但奇怪的是,他自己从不养花。中介吐槽,虽然他承诺的中介费很高,但时间过去了两个月,这间房屋都没能租出去。
“你不是吐槽房东很苛刻吗?”在去中介办手续的路上,海媛问阿强。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他不会是个老流氓吧?”
阿强露出不屑的笑容没有回话。海媛知道那笑容的含义,通过这个笑容,海媛将这些问题抛之脑后。她至今没有谈过恋爱,不是因为不想,也不是因为没有遇见合适的人,而是因为她又穷又不漂亮。
手续办完后,海媛算得上拎包入住了。
没有什么东西可搬,只有一个皮箱放在朋友家,有几套毕业时不舍得丢的衣服和几瓶还未见底的化妆品。在去朋友家搬东西前,海媛在阿强的引领下与罗卫霜签订了合同,交了一年的租金。
海媛是真心诚意地堆满笑容。毕竟,遇到一个月的租金就能住一年干净房子的事,谁不会开心呢?
手续办完后,罗卫霜仍然坐在阳台上蜷曲着身体,任由挂在西方山头的太阳斜照过来的阳光挥洒在他瘦削的脸上。是一片金色,看起来像镀金的佛陀。如果地中海没有海岸的话,海媛会真的将他视为佛陀,甚至还忍不住要跪拜那种。因为他不再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看她。
“过来聊聊吧。”他拉出一个靠墙的折叠凳摆放在宽敞的阳台,离躺椅一米多的距离处。
海媛想着“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犹豫半刻还是坐了下来。
罗卫霜的提问很正常,问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租房、做什么工作。虽然海媛比较内向,但她如实地流利地回答着他的问题。他的声音太过磁性,禁不住让海媛想起她从未见过的父亲的角色。如果她有父亲的话,说不定他的声音也会这么好听,也会这么温暖。
聊流畅后,海媛被他脸上金色的光辉温暖到了。她觉得这些光是他的声音吸引来的,也因为他的声音,这些光才会那么柔和地照耀着她。
“我听中介说,你对租客的要求很高的。我肯定不满足吧?”海媛提出谈话中的第一个问题。
“那都是他们胡乱传言的。”罗卫霜露齿而笑,牙齿雪白了一瞬间便被镀上金色,“不过,我确实有些要求。我有洁癖。”
洁癖?海媛立马打量自身的穿着,心里暗自庆幸今天出门时换了一套黑色的长裙,看起来就很干净那种。
“所以,你以后可得把屋子打理干净,我可是要随时查房的哦。”罗卫霜玩笑着说。他的声音不缓不急,有一种露水在耳朵中滚动时酥痒的感觉。海媛想,如果他是个年轻帅哥,绝对是理想的恋人。但再次品位他的话时,海媛还是感到尴尬起来。“查房”让她感觉自己不是在住出租屋,而是在酒店厮混。
“不是说,一定要喜欢种花的吗?”海媛再次提出疑问。
“如果你不喜欢种花,也不勉强。”说这句话时,海媛发现他的目光从远方收了回来,落在阳台边缘,好像那里开满着花。但那里只有光秃秃的褐色瓷砖,一点灰尘都没有,完全不像两个月还没有租出去的样子。
虽然他不愿意说,但海媛从他的眼神中还是看到了故事。
太阳有一半身体被大山盖住,好像进入了睡眠,身体在被子中,脸蛋在被子外。
“时间有点晚了,我得去朋友家拉行李。”海媛站起身,将折叠凳收拢,放在顺手方向的墙边。
“我反正闲得慌,刚好想出去溜达一圈,顺路就帮你去拉行李吧。”
“不麻烦你了,我还要去朋友家蹭饭呢。”海媛不想麻烦他,当然,最重要的是不想让朋友看到她的房东是标准的地中海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