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第38集: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2)

        因为当初赵世玄曾经被高震在蹴鞠场上踢断了腿,很是受了不少皮肉之苦,再加上他们两个一向不对付,所以,赵世玄惟恐高震逃脱,亲赴灵州捉拿高震,以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赵世玄得意道,“高侍郎,大理寺已查明你与张参案有关,现传你回京受审!”然后赵家的亲兵就一哄而上,把高震从床榻上硬拖起来带走了。

        1.高震的官衔是刑部侍郎(后面刑部尚书宗奂说过),与赵世玄兵部侍郎的官衔是同等级的。只不过,他这个官应该是高相给他办的一个虚职,他从来没有上过朝,参与过政事而已。

        2.赵世玄对高震说的是,查办你的是大理寺。高震又没有心机,他杀了人以后又心慌意乱,自然想不到是赵世玄在设计他。不过他被逐出京城,赵世玄来送他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了。

        3.高震他被赵世玄半夜抓走的时候,非但没穿外裳,甚至连靴子都没穿。现如今已经岁至深秋,晚上总是有点冷的,高震就这样又受冻、又受辱地被赵世玄拖回上京,他从小娇生惯养,自然没受过这样的罪。所以后来高坤才那么生气,觉得他的弟弟真的是受了屈辱,受了大罪,才火急火燎地跑去非要皇帝主持公道。

        早朝前,高坤急火火地跑进朝堂,高声道,“陛下!陛下!恕臣来迟之罪!恕臣鲁莽!臣有一事不明,想请陛下为臣做主啊!”说着,高坤就给皇帝跪了下去。

        从表面上来看,高坤十分惶恐,张口闭口都是“恕臣来迟之罪!恕臣鲁莽!想请陛下为臣做主!”实则高坤他这么着急跑进来,就是为了他的弟弟受了委屈这件事,他都敢早朝迟到,冒犯皇帝,更不会把区区的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放在眼里。

        这里出现隐藏情节,为了尽可能地挑动高家与皇帝的矛盾,必然是李承鄞派人向等待上早朝的高坤放出消息,说高震被大理寺和刑部羁押回了上京,高坤一定会立刻去大理寺的监狱探望他的弟弟,而李承鄞只需好好地掩饰起自己的这个消息源来即可。而且,李承鄞必然是因为高坤比较年轻,沉不住气,才特意告诉他,而不是告诉高相。果然不出李承鄞所料,不明就里的高坤的确是跳了脚,在还未与高相商量的时候,先发作了此事。

        皇帝派他的心腹大理寺卿汪束参与审理这个案子,他自然提前就知道是高坤这么急是为了什么,不过皇帝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他假意不知此案,来装作自己会处事公允的态度。皇帝闲闲道,“什么事啊?”

        高坤赶忙禀报道,“臣今晨才得知,臣远在灵州的三弟,被刑部与大理寺卿抓回了上京!”高相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他大吃一惊。高坤义愤填膺道,“臣想当着陛下的面,问一问这刑部与大理寺卿!”说着,高坤就言辞激烈地转过了身去,怒斥与他同在朝列还与他平级的刑部尚书宗奂与大理寺卿汪束道,“臣之三弟犯有何罪?!竟然连一个罪名都没有便入了狱!”

        1.高坤待自己的弟弟向来亲善,心机也不够,他在觉得自己的弟弟受了委屈的时候,当然是暴跳如雷,再也顾不上别的,非要以国法当场责问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不可。

        2.因为高坤只知道高震被抓回上京,不知道高震被抓是因为他被查出与张参案有关,高家更是从始至终不知道高震被人所陷害的,先杀害张参后逃匿灵州的事,他们还以为是赌场的打手杀了人,所以高坤在为了高震着急上火的时候,根本就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才非要当朝发作此事。

        与沉不住气的高坤相对的,是老谋深算的高相,他一直在旁边听着,在此案尚未全部发作出来之前,他一言不发,以为自己的儿子争取最好的审理结果。

        刑部尚书宗奂向来性情耿介,他立刻迈出朝列,捧着奏折禀报道,“陛下!臣正想呈报此事。”小黄门立刻把奏折送上上去。大理寺卿汪束也赶忙附和道,“启奏陛下,臣等在联合审办张参案时,发现了一些新线索。高震之罪铁证如山,不容置疑!”

        持身公正的刑部尚书向来铁面无私,他以豊朝国法为尊,所以皇帝为了避免太子与大理寺卿在其中弄虚作假,特意派了刑部尚书宗奂参与此案,他的价值如同铜钱案中的小枫;而作为皇帝心腹的大理寺卿汪束,他一直都是心狠手辣的酷吏,只以皇帝为尊,他当然深知圣意,皇帝一直想要针对高相,他当然不会放过。

        高坤在发觉刑部尚书连奏折都准备好了的时候,在听到大理寺卿说自己的弟弟与张参案有关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高震并不是无缘无故地被拖回上京,是因为他被查到与张参案有关了,他当然立刻就慌了。

        李承鄞听到高震与张参案有关的消息被爆出来,立刻瞧了高相一眼,他想看看高相听到此事的反应。但是高相那只老狐狸,还是很能沉得住气,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在凝神静听。

        皇帝继续装作他是刚刚知情的模样,他缓缓打开奏折,开始看。刑部尚书宗奂又禀报道,“陛下,高震私设赌坊,敛财数目巨大,张参曾向官府呈报过此事,却被高震所知,高震为报私仇,将张参先杀害于赌坊后院,而后将尸体抛置于河中,伪造现场,逃往灵州!”大理寺卿赶忙也行了一礼,以表附和之意。

        1.刑部尚书说,高震有两宗罪,一是私设赌坊敛财,二是杀死向官府呈报他私设赌坊之罪的张参。而且,这两宗罪是前后牵连的,根本无法辩驳。

        2.这里有一个与事实不符的地方,就是高震他其实并不是把张参杀害于赌坊后院,而是陶俭先把张参骗至一处(为了能把张参骗来,陶俭绝不可能把张参带到高震私赌坊所在的常满楼),这必然是陶俭的口供,高震杀人时,身边只有陶俭,他在诬陷高震。

        3.张参有没有向官府呈报高震私赌坊的事,应该存疑,因为高震虽然不知道张参是皇后的远房堂弟,但是张参知道高震高相三公子的身份;因为高震动手殴打他的时候,张参并没有还手。不管张参有没有向官府告密,只要顾剑派人以张参的名义去告密,留下案底,再让查是谁告密的陶俭告诉高震,就是张参告的密,最后再派陶俭及时杀死张参,嫁祸高震,这个结果都是注定的。

        这里出现了1处漏洞,就是奏折上写的时间是“天通二十五年季夏”,可是从时间轴上来看,此时李承鄞与小枫不过成亲半年多的时间,应该为“天通二十四年季夏”,这里应该是剧本经过多次修改的原因,和后面皇后陷害赵良娣时,说“太子与太子妃成婚一年多了,连个子嗣的消息也没有”是一样的。

        李承鄞是在天通二十四年春末被立为太子,他与小枫是天通二十四年立春日成婚,立春是春天的开始,李承鄞怎么可能尚未被立为太子,就与小枫成婚?皇帝为了拿小枫勾着李承鄞争太子位,他也没有推迟小枫与宣德王原定的婚期,所以,这只能解释为剧本经过多次修改,出现了时间轴上的漏洞。

        高相听到高震竟然成了杀害张参的凶手,他那么老谋深算,当然立刻就会怀疑,是主审此案的太子提前挖好坑来害他们高家的了,于是高相开始凝视太子,想先看看太子的反应。

        李承鄞在发觉高相看他的时候,立刻发挥自己奥斯卡鄞帝的精神,他和皇帝一样,也装作提前一直不知此事,他甚至装作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高相,一脸无辜地瞧了高相和站在下面的臣子一眼。

        皇帝则一脸的凝重,他知道,太子设计了这么久,终于把此案发作出来了,他开始思虑,要不要趁机打压高相。

        高坤最没有心机,也最沉不住气,他听完了这样的案情奏报,彻底慌了手脚,但是他仍然咬定了不松口,试图帮高震脱罪。高坤高声道,“这不可能!三弟当时根本就不在赌坊,那赌坊也和三弟没有关系!这是陷害!”说着,高坤赶忙就向皇帝喊冤,“陛下,请您明察!”

        高坤在慌乱之下,说出的话都自相矛盾,要是那赌坊和高震无关,那你为什么强调高震当时根本就不在赌坊呢?而且,那私赌坊属不属于高震,这个根本就没法作假,无论如何,高震私开赌坊敛财这件事,他们高家是无法推脱的。

        高坤一指着宗奂陷害高震,宗奂那么公正耿直,当然立刻就忍不住了,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如果我陷害高震,那我罗织得出这么多的证据来吗?!与宗奂相对的,是心狠手辣、又只知唯皇帝马首是瞻的大理寺卿汪束,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那是因为他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人在设计,对付高相,要不然皇帝也不会派他来。

        高坤沉不住气,赵世玄更沉不住气,他立刻步出朝列,反驳道,“高大人,你可亲眼看到高震不在赌坊之中?!”赵世玄太想治高震的罪了,他都没听出高坤言辞之间的自相矛盾之处,当然,这也代表着赵世玄的心机,其实和高坤差不多,他就是李承鄞的棋子而已。

        赵世玄行礼禀报道,“陛下,赌坊里有证人看到,高震当时正在院子里毒打张参,臣也审问过赌坊里的打手,高震确实在那日,命他们将张参带到赌坊中,并且臣一一确认过口供,他们可以上堂作证!”说着,赵世玄恶狠狠地转过了头,怒斥高坤道,“事发当晚,高震便去了灵州!正是为了躲什么吧?!”

        赵世玄所说的,赌坊里看到高震在院子毒打张参的证人,必定是陶俭的杰作,高震一走,赌坊就落入陶俭手中,他安排一两个自己人作伪证,是很容易的事。然后,赵世玄借着陶俭故意放给他的消息,又去一一拷问赌坊里的打手,必然是手段凶残,屈打成招,才拿到了这件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的口供,来陷害高震。

        高相又听到赵世玄所提出的证据,再加上他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小儿子高震从小就性格鲁莽,无法无天,他亲手毒打敢去告他的密、坏他的事的张参,是完全合理的;一时激愤,把张参打死,又叫人把他扔到河里,怕自己怪罪,不来告诉自己和高坤,反而跑到灵州躲避,也是完全合理的。高相是差不多真的信了,他的儿子杀了张参。但是,高相也知道,他信不信此事的不重要,这个案子有没有被做成铁案不重要,能不能保住高震的性命,才最最重要。

        李承鄞见赵世玄蹦出来了,立刻又看了高相一眼,他开始装作自己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原来我无意之间,因为用赵世玄来查张参的案子,得罪了高相,他开始装作不自在的模样,试图为自己开脱。

        赵世玄为什么这么激愤呢?除了他想要借机发泄对高震的愤懑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赵世玄以为,他们赵家可以凭着瑟瑟的恩宠,成为太子最最倚重的臣子,为了他们赵家的利益,他当然要趁机打压高家。这也是李承鄞一直假意装作钟情瑟瑟、恩宠瑟瑟最主要的原因——他想让高相以为,是他先对瑟瑟情之所钟,听了瑟瑟的枕旁风才重用的赵世玄,他自己并无针对高相的意思。所以,高相会觉得,只要他把赵良娣拔掉,太子就会继续做他的提线木偶了。若是没有一直得到明面上恩宠的瑟瑟,若是李承鄞露出一二分他待小枫的真心,高相一定会对小枫下手,那非但会叫李承鄞痛不欲生,小枫更会无端受害。

        宗奂又进言道,“陛下!综上证据,高震身为我朝廷刑部官员,先是私设赌坊敛财,而后又故意杀人,且藏匿灵州,大理寺与刑部为了防止疑犯再逃,故将其在灵州先捉拿归案!”高坤受到左右夹击,他自然百口莫辩,说不出话来了。

        按照性情耿直的宗奂的意思,高震身为朝廷的刑部官员,竟然知法犯法,实属罪加一等,陛下应该重判高震,以儆效尤。当然,皇帝他才不在乎国法,他在乎的是自己的权力,要不要重判高震,要看朝廷的形势。

        李承鄞赶忙为自己分辨了,他在案情全部说完以后,立刻甩出怒容,责问道,“赵侍郎,是我监察此案,你为何不先向我上报?!”

        赵世玄从始至终不知道李承鄞拿他当猴子耍,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他赶忙道,“事出紧急,还望太子殿下见谅!”赵世玄这么说,当然还是为了他们赵家以后的恩宠计,他怕得罪太子。

        李承鄞责问赵世玄,赵世玄在为自己分辨的时候,高坤在一旁是信了的。只不过,高相老谋深算,他还有所怀疑。

        李承鄞继续装作一副慌张的模样,他无奈地垂下了头,做戏给高相看,我真的提前不知情,以甩出赵世玄为自己顶雷。

        皇帝当然知道,自己的太子是在甩锅,明明是他把自己叫到清宁宫,导演了这么一出大戏,到了最后还能把自己甩得一干二净,皇帝心里是十分得意的,因为他偏爱李承鄞,他觉得,李承鄞有能力坐稳太子位,更有能力帮他斗倒高相。

        后来,皇帝对皇后说,“后宫里的事朕没有过问过,不代表朕什么也不知道!”说的自然就是赵良娣遭皇后贬斥的事。皇帝明明知道真相啊,他为什么还要任由皇后贬斥赵良娣?说到底,还是因为皇帝对李承鄞的偏爱,他知道,李承鄞设计了高相,高相非要借皇后的手出口气,不叫他把气出在赵良娣身上,难道叫他把气出在太子、出在太子钟爱的太子妃身上?!再加上赵良娣又无太子妃安抚边疆的功效,赵家的势力也不算什么,皇帝也一直知道太子是假意宠幸赵良娣,实际上就是在利用她,他当然不会帮赵良娣出头,于是任由赵良娣丢掉半条命。

        自以为占据绝对上风的皇帝拿着奏折,闲闲地站了起来,他走下御案,问道,“高相,此事,你怎么看?”李承鄞立刻装无辜,装怯懦,瞧了高相一眼。

        高相丝毫不为之所动,他稳如泰山地先给陛下行了一礼,回禀道,“由陛下御览,刑部与大理寺并审的案子,定当不会有遗漏。高震若犯了国法,定当按律定罪,老夫也绝不会有异议。”言下之意,高相已经认了,他不会出手,帮自己的儿子脱罪。因为他知道,这个案子已经被刑部、大理寺做成了铁案,他诡辩不得。

        高相说高震若犯了国法,定当按律顶罪的时候,李承鄞一直在一旁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凝神静听,他装作刚刚他也才知道高震与张参案有关,他更没有那个胆子去提前设计高相。

        高坤已经辩无可辩,但是他也知道,他的父亲一定比自己有计谋,他也一定会为高震争取最好的审判结果,所以,高坤也只是在一旁凝神静听而已。

        高相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高府上上下下忠诚为君,难免会得罪朝中众臣,若有人别有用心,背后动作,挟私相报,也是有可能的。”高相那么看重自己的儿子,他当然非常愤怒,于是他面色不豫地又对陛下说道,“还请陛下明察,否则老夫内心难安!”

        高相也不忘给高震留退路,就是高相言明,因为高府对陛下忠心耿耿,难免得罪朝中众臣,也许他们故意陷害高震,也是有可能的。高相试图以此来提醒陛下,您若是肯高抬贵手,可以以有人意图携私相报为借口,放过高震。

        在高相说道“高家难免得罪朝中众臣”、“有人别有用心”的时候,高坤轻轻转了转眼珠,看了一旁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一眼,高坤还以为,自己的父亲说的是大理寺卿汪束,刑部尚书宗奂,还有兵部侍郎赵世玄。

        但是李承鄞却听出来了,高相是在不点名地指他,因为赵世玄就是他的人,这是他无法抵赖的,所以,李承鄞咬着牙,很是大喘了一口气。

        不过,李承鄞这个阴谋家,他很是能忍辱负重,也很会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他很快就又把情绪平复好了。

        高相话说得很客气,什么“还请陛下明察”、“否则老夫内心难安”,但是他根本就是垂着眼睛说出的这番话,这对向来对皇帝礼数周全的高相来说,是很少见的。他是在暗中向陛下示威,你可不要试图重判我的儿子,借此来打压我。

        高相非常生气,他气得都不看皇帝了,但是皇帝却一直在凝视高相,他自然知道高相是什么情绪。不过,此时的皇帝还以为自己是占了上风的,太子设计了这么久,做了这么一个铁案送给他,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呢?所以皇帝也没松口,他只是闲闲地说道,“放心吧,高震之事朕会秉公办理。”这里有1个细节,就是皇帝在说到“秉公办理”这四个字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高相一眼,这也就是说,他不会法外施恩了。

        高相当然知道,皇帝这么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你没从我给你铺好的,“高家得罪朝中众臣,高震可能是被人陷害”这个台阶上下来,还非要治我儿子的罪吗?高相对自己的儿子那么真心,他哪里肯让自己的儿子冒杀头的风险呢?于是高相闲闲道,“老夫有一个请求,还请陛下务必恩准!”

        皇帝惊异道,“何事?”高相开始凝视陛下,说道,“请陛下降旨,彻查高府家产!”

        高相为什么要让皇帝彻查高府家产呢?我觉得有以下3个原因。

        1.高相是在以是否牵连高家的名义来试探皇帝,看他到底肯不肯放过高震,这也是高相设计在后面如何留下高震的性命的大前提——皇帝是不是要和高家彻底撕破脸。

        2.高相是在以退为进,如果您不肯放过高震,也就是不肯放过高家。可是高家树大根深,前朝把持国政,西域掌握西境安护府,后宫又有皇后,太子也是高相扶立的,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除尽呢?高相想要以彻查高府家产的方式,向皇帝表明,高震敛财的事与高家无关(也的确与高家无关),那高家就不会被高震牵连,高家的势力就会纹风不动;只要高家的势力只要还存在,皇帝就不敢重判高震,要他的性命。高相是直接抓住了保住他儿子性命的最关键之处——高相自己——来威逼皇帝放过他的儿子。

        3.高相是在向皇帝示弱,退让,如果您愿意,我们高家随时会把高府家产全数奉上,以此来换取他最看重的高震的性命,尽可能地帮高震求得轻判这个结果。

        李承鄞听到高相竟然主动提出,要彻查高府家产这个看似是牵连整个高家的举动,他当然就呆了。他本来也不想直接打击高相,只是想离间皇后与高相来着,他万万没想到,张参案还能起到株连高家的结果。(李承鄞啊李承鄞,你还是太年轻了点啊!)

        与年轻的李承鄞相比,皇帝可是和高相斗了一辈子的老狐狸,他当然立刻就懂了高相话里话外的深意了——你这不就是在以退为进吗?!你想要以保住高家权势的方式,来保住你儿子的性命,逼着我把你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皇帝再也不觉得他占上风了,他要被咬着牙瞪他、向他示威的高相给气死了。

        高坤听了这话,也有点奇怪,他张着嘴抬起头,瞧了高相一眼——父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不过他很快就回过味儿来了,父亲这是在保高震的性命,所以,他又闭上了嘴。一旁的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则面面相觑,他们根本就没想明白高相主动要求彻查高府家产其中的深意。

        皇帝是彻底恼了,不过他还是在做戏,他语气阴沉道,“为何啊?”

        高相继续凝视皇帝,威逼皇帝,他坚定地说道,“犬子犯错,为老夫教子无方,亦是高府上上下下之错,请陛下恩准,彻查整个高府家产!”

        从表面上来看,高相说的话非常地谦卑,就像高坤刚开始时大喊“恕臣来迟之罪!恕臣鲁莽!想请陛下为臣做主!”是一样的;但实际上,高相的眼神,高相说话的语气才是他真正情绪之所在。当高震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高相丝毫不把皇帝放在眼里,非要和皇帝磕到底。上一次高相这样,还是在李承鄞即将被赶出上京,他们高家的势力受到威胁的时候。

        皇帝那只老狐狸当然知道,高相都这么说了,说明他用高震私设赌坊敛财来牵连高家的路是行不通的,既然如此,我何必得罪高相,逼得高相狗急跳墙呢?

        皇帝气得转过了眼睛,说道,“高震一人犯错,应该一人承担。”说着,他又慢慢转回了眼睛,开始安抚高相,“高相,你乃是国之栋梁,朕的左膀右臂,若因为此事连坐高家,岂不是寒了天下忠臣之心吗?!”说着,皇帝为了表明自己会退让的态度,直接把手里的奏折甩了出去,侍立阶下的朝臣见皇帝发怒,赶忙行了一礼。

        皇帝强调,高相你是忠臣,他不能寒了天下忠臣之心,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真的惩治高震的,你只管放心就好了。皇帝一退让,朝廷的上风自然就被高相占了。

        李承鄞见皇帝把奏折甩出去了,他再傻也该想明白了,高相这是在以退为进,恫吓皇帝放过他的儿子——高相表面上是在以彻查高府家产的方式与高震做切割,实际上是在以保住高家势力的方式来保住高震的性命。

        李承鄞真是一个好学生,他从高相身上学会了纲举目张,以退为进,又从皇帝身上学会了老奸巨猾,阴狠毒辣,所以,到了故事的结尾,他把高相,把皇帝全都斗倒了。

        后来,当小枫故意在皇帝面前掩饰刺客的身份以袒护顾剑的时候(小枫实际上是在袒护李承鄞,但是李承鄞以为小枫是在袒护顾剑),李承鄞非常地恐惧。他怕他最大的政敌会因此对小枫心怀不满,进而想要针对小枫。于是,他非要当着小枫的面,用羽林卫射杀顾剑,来向皇帝放出风声,小枫就是和刺客有私,但是我已经把他给杀了,她已经不再对您有伤害,并受到了惩罚;另一方面又把小枫曾经掩饰刺客行踪的事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李承鄞知道,皇帝一直怀疑刺客是他派去的,既然这样,他便要杀死顾剑,好让皇帝安心,我手中已经没有能再去刺杀您的武艺高强的刺客了。李承鄞更知道,小枫是依附着他生活的,只要他的太子位不被撼动,皇帝就不会把小枫怎么样(小枫与自己的关系就像高震与高相的关系),所以,李承鄞主动出手,用明月把皇帝彻底扳倒,让小枫与自己在鸣玉坊刺客案中平安落地。

        高相当然感觉到皇帝退让了,他自觉已经差不多保住了高震的性命,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步出朝列向陛下谢礼的时候,高相又恶狠狠地瞪了李承鄞一眼,以恐吓李承鄞,我可算是知道你是什么滑头了,李承鄞也非常上道,他继续装无辜,装怯懦,他惊慌失措地瞧着高相,惟恐高相冲他发怒。

        高相面对皇帝,轻拂衣摆,就给皇帝跪了下去,谢恩道,“谢陛下恩典!”从表面上来看,高相是在谢皇帝不株连高家的恩情,实际上高相是在谢皇帝轻判高震的恩情。高相知道,皇帝连高家的家产都不查,这就是知难而退了,不打算利用此案牵连高家,看在高家的面子上,也必定会从轻判决高震,无论如何,他儿子的性命是保住了。高坤见他的父亲跪下去了,也赶忙跟着跪了下去,谢了皇帝的恩典。

        唐朝向来尊贤重士,臣子们上朝,也只是一起给皇帝行作揖礼,并不下跪;高相又位极人臣,他下跪的时候就更少了。上一次他轻拂衣摆给人下跪,还是在李承鄞被正式册封为皇太子的典礼上,可知,虽然高震叫差不多平安落地,李承鄞也是真的打疼高相了,高相若是知道此事是李承鄞设计的,必然不会放过李承鄞;若是不知道,他也不会放过赵家。

        李承鄞见他设计了这么久,竟然被之前一言不发的高相三言两语就化解开了高震的危局,自然心中十分震惊。李承鄞知道,高相真的是很难对付,他想要把高相扳倒,想要和小枫别无挂碍地长相厮守,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呢!

        李承鄞又转过了眼睛,瞧了瞧一旁皇帝的反应,他知道,哪怕他扳倒了高相,还有一座更大的山等着他翻,日子真的是难过得很。李承鄞开始怀疑自己,他究竟能不能把自己的政治对手都扳倒,究竟能不能坐稳他的太子位。所以,永娘才对小枫说,“这一阵子太子心情不大好,太子妃要不要去探望探望?”李承鄞因为前朝事务而对自己产生的怀疑,会慢慢衍化成为彻底的苦闷。

        皇帝本以为自己占尽上风,结果又被高相彻底给顶了回来,他当然心里面就想发火了。可是前朝的局势又逼得他不能发火,惟恐被朝臣发觉他脸色变了,皇帝赶忙慢慢地转过了身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皇帝与李承鄞是不同的,他就是单纯地在为高相生气,因为他偏爱李承鄞,看重李承鄞,欣赏李承鄞,他也知道,高相是混迹朝臣多年的老油条,哪怕太子给他送了这么一个铁案上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扳倒高相的,皇帝更不会觉得太子无用,他会继续任由太子搞鬼,并暗中配合太子,来针对高相,直到彻底扳倒他为止。

        散朝后,李承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东宫去,而且追出太极殿,向高相解释来了。李承鄞做出一副神色慌张的模样,谦卑道,“舅公!舅公留步!”高相停下了,李承鄞赶忙就对高相行了一个正式的作揖礼,高相高坤也随意地还了一礼。

        李承鄞仓皇道,“舅公,今日之事我实在不知情,赵世玄拿到证据,并没有回报于我,而是直接联合刑部和大理寺抓人,此事如果我早知道,绝不会任由它发展到如今的局面。”李承鄞又垂下了眼睛,做出一脸内疚与反省的姿态,道,“是我对不起高震表舅。”

        这里出现细节,就是李承鄞在高相面前甩锅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只把锅甩给了赵世玄,更把锅甩给了刑部和大理寺,高相一定知道,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是皇帝的人,李承鄞这实际上是在拿他的父皇给自己顶雷,他对皇帝,可不像皇帝对他那么情真。

        高相毕竟只是怀疑此事与太子有关,又不是确定此事真的与太子有关,他当然不会得罪太子,和太子彻底撕破脸。高相缓缓道,“太子手下办事得力,那是太子之福。至于对得住对不住震儿,不重要。”说完,高相就又轻轻用他手里的拐杖磕了一下地面,暗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1.高相并没有说过刑部与大理寺,而只是说了太子手下赵世玄办事得力,这说明,高相还是在敲打太子,应该重新审视对赵世玄的态度,他都敢不来禀报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倚重他?!

        2.高相当然是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怒火,太子毕竟是外人,还身份尊贵,他不好多说什么。不过,编剧再次让高相做出用拐杖轻轻磕了地面这个专属动作,实际上是在暗示观众,高相会对赵家发难。

        李承鄞听到高相说“太子手下办事得力,那是太子之福”,立刻就抬起了眼睛,他当然听出来了,高相暂时并没有抓住自己的把柄,也不会对自己发难。李承鄞想要继续察言观色,为下一步他假意补救此事,实则离间皇后与高相做准备。

        散朝后,容霜神色慌张地跑进了清宁宫,远远地就喊道,“娘娘!娘娘!娘娘不好了!”皇后正在梳妆,她赶忙站起身来,呵斥容霜道,“慌什么?好好说话!”

        容霜只能禀报道,“娘娘,方才在太极殿上,太子殿下审出杀害张参的凶手……凶手竟是高震!”

        这里有1个细节,在太极殿上,明明不是李承鄞审出杀害张参的凶手是高震,而是他一直在故意装作不知情,任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赵世玄说话的。这说明,容霜听到的消息,是李承鄞故意放给她的。

        那么,李承鄞为什么又不在皇后面前彻底撇清此事了呢?这说明,李承鄞想要逼着皇后在高相和自己之间选边站。李承鄞知道,他的母后对自己向来真心,只要他有事,皇后一定是支持自己,而不是支持高相,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离间高相与皇后,把皇后彻底拉入自己的阵营,他发作张参案的目的才叫达到了。李承鄞早就想好了,张参案只是鸣玉坊遇刺案的前奏,他想要先把母后拉过来,再来彻底地针对高相。

        皇后听了这个消息,当然大吃一惊,“什么?高震?!”容霜赶忙解释道,“就是高相国的三公子高震哪!”皇后有点慌了手脚了,她又吩咐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皇后听了这样的消息,第一反应当然是这个消息本身,而不是什么消息的来源。皇后之前就觉得这个案子很蹊跷,因为张参的母亲来闹的时候,皇帝偏偏来了,她也搪塞不得,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无意之间让自己和太子得罪了高相。

        高相和高坤回到了高府,他们连官服都没换,只是摘下了官帽,就屏退了下人,开始算计如何营救高震。

        高相一直闭着眼睛陷入了沉思,一旁的高坤沉不住气了,连连说道,“父亲,父亲!”

        高相正在思虑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听到高坤都急成这个样子了,便缓缓地睁开眼睛,说道,“震儿的私赌坊,我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指望他能有点事做,别整天游手好闲,没想到会闹到今天这个程度。”高相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现在看来,压是压不住了!”

        1.私赌坊是整件事的源头,高相当然会先说私赌坊。高相那么老谋深算,他当然知道,必定是高震先犯法开私赌坊在先,别人才可能会设计他,高震才可能杀人。而且,这个案子在大理寺和刑部已经叫差不多做成了铁案,震儿开私赌坊的事他也无法辩驳,压是压不住的,只能任由它发作出来。

        2.高相为什么会对高震开私赌坊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说到底,就是高相明白,皇帝忌惮的不是他敛财,忌惮的是他把持朝局,权力过大。高相甚至知道,哪怕他爱点财,有不少私产,皇帝也不会说他什么,反而因为他有爱财的毛病,有污点,肯用他。他若连财都不要,皇帝更会怀疑他想颠覆他的皇位。更何况,他们高家权势熏天,高震开个私赌坊,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高坤那么偏爱他的弟弟,当然心急如焚了,他赶忙说道,“那三弟就不管了吗?!”

        高相缓缓道,“皇帝天天盯着我,盼着我出错,表面上我不能帮震儿,但皇上他也不敢把我儿子怎么样!”说完,高相转身就走。

        高相又直接向高坤解释了他为什么在朝堂上主动提出要彻查高府家产的动机——只要我保住自己的地位,皇帝他就不敢对我儿子怎么样!

        高坤刚刚在朝堂上就听明白了高相要皇帝彻查高府家产的深意了,但是他还是惴惴不安,高坤见父亲要走,又慌张道,“父亲!话是如此,可万一皇上真是铁了心,杀鸡给猴看,那三弟……三弟……就……”

        高坤在朝为官多年,他当然知道这个案子判起来是可大可小的,要是重判,就要杀头,轻判才是流放。高坤是惟恐皇帝真的要杀他弟弟,当然慌乱无比,他不敢赌,毕竟,高震的性命可是只有一条。

        高相发怒道,“那我们也不求情!”说完,高相又压了压火气,道,“可以退让。”高相毕竟比高坤沉得住气,对皇帝的心思把握得准,他也更有心机,才不会使出求恳皇帝这一招,因为他知道,皇帝只会向实力屈服,才不会因为求情而放过高震。若去求情,反而更坏事。

        高相又有了一个主意,他回过身吩咐道,“坤儿,你速速到赌坊查清账目,看震儿这几年到底敛了多少财,还在的,全部上交归入国库,不够的,从我们高家家产里出!”说完,高相就气得把他手里的拐杖给甩了出去,高坤这个掌管豊朝钱粮的户部尚书,为了救他弟弟的性命,连官服都顾不上换,忙忙地就跑到高震的私赌坊查账去了。

        高相之前就对皇帝说过,可以彻查他们高家的家产,里面就有花钱消灾的意思。皇帝知难而退,没有彻查他们高家的家产,高相那么看重自己的儿子,他当然会把这个办法用到底,他想要用钱财向皇帝表明,高家真的是知错了,退让了,以给高震多加一层保险,求得皇帝可以饶高震一条性命这个结果。高家,才是整部剧中,最最有情有义的一家人,和丹蚩族人之间的情意一样。豊朝皇室中人,谁也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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