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整日与那帮小子厮混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叶薰虽然不喜我身上沾染的越发油里油气的做派,但并没有因此与我划清界限,反而是每逢旷课、罚站、检查作业、课堂提问等褃节儿,叶薰常施援手,与我每多扶持遮饰之情。比如有一次晨读,班主任闻到我身上有香烟的味道,要搜我的身,我趁他不注意,迅速把一包香烟塞到前桌叶薰的棉衣口袋里。叶薰肯定知道我塞在她口袋里的是一包烟,也不说话,侧起身子,用半边背影遮住那窝赃的口袋,提防班主任班主任察觉…
后来我想,那大概是一种由时光琢磨而出的默契,无需言语,只一个动作,一阕眼神,便可意会对方的心怀。
而我对她,虽有所疏远,不似从前那般天天同行并止。但亲密既久,琐事频频,岂能无所牵缠?所以遇到她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我依然每每应允,不遗余力。
雁阵南回,明霜击花,屈指间元旦又近。
那天晚自习挺冷的,快放学的时候,老大突来访我。在教室外的走廊里,老大搓着有些冻僵的手,与我寒暄几句后,把一张圣诞卡并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递在我手里,嘱我转交给叶薰。说起来老大自六年级与叶薰黯然分手之后,虽然近两年来一直强自收拾心情,但我知道在他内心深处仍有叶薰的影子。他递给的那个塑料袋是给叶薰的新年礼物,但不用看我就知道坑定是练习本、圆珠笔之类的文具。因为去年元旦他给叶薰的新年礼物就是我帮忙转交的,也是同样一张圣诞卡,并同样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练习本、圆珠笔。这也正是我佩服老大的地方:虽已不是恋人,但还有一种拳拳的同学之情维系。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递了一张纸条给叶薰,要她放学之后先别走,我有事儿找她。
等到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俩的时候,我从课桌抽屉拿出那包东西并圣诞卡递给她,说是老大送给她的。她只要了那张圣诞卡,那包礼物却不要,并让我带回去还给老大。推搡了两次,她还是坚决不肯要,我有些不高兴,说老大一片心意,这么冷的天大老远的送来,你说不要就不要?
可能是语气不好的缘故,叶薰听后,便不再推拒,表情难得严肃,有些潮湿的眼睛直直盯着我问:
你真想我要她的东西吗?我听你的,你要是真我让我要她的东西,那我就收下…
那时还小,并不懂得她当时这样问我的深意。等到许多年后终于明白,却已经音信两绝。虽有遗憾,但于韶华正好的年纪刻下痕迹,留一瓣岁月独自温存,也算美好。
只是见她如此认真,于是也很认真的回答她,你就收收下吧,老大也没别的啥意思,这么冷的天儿,他跑过来…。�我话还没说完,就见叶薰拎起那包东西,气冲冲地径直而去。从此一直到放寒假,再没跟我说过半句话。那一阵子,我打桌球也好,拍游戏机也好,在熙熙攘攘的录像厅里看录像总似神思不属,挺孤单的一种感觉。
寒假开学第一天,班主任便扔下一颗重磅炸弹:说是接到县教育局指示,我们这一届初三要组建两个尖子班作为试点,生源便是在我们现在初二十六个班中选拨,并且描绘出进入尖子班的种种好处,教诲我们要好好学习,力争上游云云。
晚上吃饭的时候班里同学们关于尖子班的议论还言犹在耳,我那在镇政府枢密处行走的堂兄又追过来给我上政治课,将进入尖子班的好处又一次对我耳提面命一番,并下最后通牒:以后不许我再去桌球室、游戏厅等场所游荡,一经发现,便要敲断我的腿。
我虽然从小脾气就不好,但对于看着我长大的几位堂兄,却有一种法子骨子里的敬畏,有加上那段时间因为叶薰的缘故,玩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对那惹草招风,喧哗巷弄的行径早已兴致缺缺,于是频频点头答应。
那时发下大愿,叶薰也好,佞友也罢,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从此但于昏晓间,端坐窗下,埋头书经。大概是因为尖子班这个消息的刺激,那时的班级里学风蔚然,我既然下定决心,不知不觉也慢慢融入进去。叶薰渐渐感到我的变化,虽还是不愿意跟我说话,但有时从身边经过,会故意碰一下我,等我抬头看她时,又“哼哼”两声,昂首而去。
我心中难免忿忿:哼哼就哼哼,有啥了不起地!你不愿意搭理哥们儿,哥们儿还不稀罕搭理你呢!
一次她又跟我玩起这种小伎俩,见我还是不回应她,于是走回座位传了张纸条给我:
你说,初三,咱俩还能在一个班吗?
不及搾宽的纸条,寥寥几个字,看的我心里平生第一次生出无限惆怅。
没过多久,班主任宣布周末去邻省一个湖心小岛春游,说是邻省,其实据我所在的小镇不过二三十里的路程。中午放学,叶薰小美人第一次主动找我说话:周末春游,你骑车载我。我忙不迭地点头,数月间积攒下的骨气,瞬间踪影难觅。
那天春游,阳光明媚,春云如粉,岛上遍植桃花,万簇嫣红,岛下碧波涟漪,一脉粼粼。加上叶薰小美人一路上递水拭汗,冰释前嫌,哥们儿犹如放风的囚徒,一时间春风在手,触目欢欣,只觉看哪哪儿都无比顺眼。下午四点,班主任聚拢我们返程,我载着叶薰经过一个村庄的时候,在路边直耸耸的矗立着几棵好大的桑树,躯干嶙峋,枝叶翠绿,心想这下哥们儿的桑葚子又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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