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世界读书日。
对于爱读书的人来说,这只是个和昨天、明天一样的平凡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莫名生出许多感慨。
在我无限渴望读书的年纪,我无书可读或有书不能读;在我可以自己作主的年纪,我要么没空读要么没闲情读;而今于我而言有书又有闲,却已眼花不太适合读纸质书了。
想起小时候,这个小指的是6到16岁,是我最最渴望读书的年纪。
从什么时候起父亲买回一本又一本的连环画,这是我们最初接触到的课外书,也是唯一的课外书。
起先还不认识字就看图会意。好在文革时期的连环画倾向明显,好人坏人一目了然。好人要么高大要么英武要么慈祥要么善良,不论男女老幼都由内而外地透出一股子凛然正气。坏人就不一样了,要么矮小要么丑陋要么猥琐要么狠毒,贼眉鼠眼东张西望,一看就不像好人。
《鸡毛信》应该是我最早看过的小人书了,鸡毛信的失而复得,海娃的机智勇敢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刘胡兰》《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罗盛教》《欧阳海》《雷锋》等等等等,我性格中的正直善良有责任敢担当的品格很大程度上都是从这些小人书里英雄人物身上学来的。
从不认识字到认识几个字到完全能读懂小人书,有好几年我们是靠了这些小人书的陪伴,让一个个贫瘠的日子变得充实,让空虚的生命逐渐变得丰盈。
稍大一点,除了课本我们就再没有别的书可看了。因为父亲不买,因为要学习,因为要做家务。
也许在父亲看来,看小说是浪费时间是不务正业,他不允许。在父亲的严密封锁下,我们只有偷偷地借来偷偷地看。
烧火做饭的时候我把书藏在柴草下面,锅膛门口有一堆草是不烧的,专门用来藏书。我看书时很小心的,一边烧火一边听着外面,一有动静就装着专心干活。可能是太专注了,父亲端着一把大剪刀(父亲是裁缝,父母的工作地点在家里)走过来,我竟没发现。那是一本《青春之歌》,林道静的成长历程让我感叹佩服,便忘乎所以了。父亲大喝一声:再看帮你塞到锅膛里。我赶紧放下书,一心烧火。
我怕父亲真把我的书烧了,那是我费了多少心思跟同学借来的,两天只借两天。我把书转移到了厕所。七十年代农村的厕所不知你能不能想象它的样子,反正总有一堆草什么的,我就塞在哪里,上厕所的时候偷看。哪知道在厕所的时间长了,还是被父母觉察出来。父亲走到外面大声喊,“某某”,这是在叫我,“你掉茅坑里啦”。于是一面答应一面把书藏好,出来。
两天时间,我上课看下课看走路看,但还是来不及,只好带回家干活时偷着看。
遗憾的是那本《青春之歌》在我的几度辗转中弄丢了,赔了人家多少笑脸和好话都不记得了。最后是怎么收场的我也忘了。
另一部长篇小说《第二次握手》我们是排队看完的,怎么排?你懂的。
《敌后武工队》《林海雪原》《烈火金刚》《红岩》《红石口》也都是在这样的躲躲藏藏偷偷摸摸中看完的。
高中毕业我回家当了农民,那是1980年我16岁。大姐在村里做了青年书记、民兵营长,我去村部看到《青年一代》,借了几本偷偷带回家,夜深人静时偷偷捻亮煤油灯偷偷看。我常常恨不能把煤油灯裹到被子里,这样就不怕父母起夜时看到了。虽然胆战心惊,但一想到有一本书藏在那儿,就有了无限的期待,生活因期待而变得无限美好。
弟弟上初中时迷上了小说,他常常躲在被窝里偷看。记得有一回他看《说岳全传》被父亲发现,遭到一顿惊天动地的怒骂。弟弟最受父母宠爱,父母怕他起夜不方便,专门给他买了手电筒。是父亲发现新买的一副电池一夜之间就暗红昏黄了,于是严厉逼问搜出了弟弟的藏书。
我不记得父亲是不是撕了弟弟的书,只记得弟弟怒不可遏地顶撞父亲,他说:“你是暴君,是秦始皇。”父亲愣住了,从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弟弟竟然敢,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父亲是对的,贫穷的日子温暖无着,我们多做家务才好让他们腾出更多的时间赚钱养家。弟弟终日沉迷小说严重影响学习,不严格管控考重点高中都成问题了。
后来我出去工作了,精力更多放在工作上;再后来工作的同时忙于参加社会自考,看的全是考试的书;再后来谈恋爱结婚生子,忙得焦头烂额要看也都是电视剧了。
我有多久没有看过小说,有多久没有看过工作以外的书,我自己都忘了。或许因为忙,更多的是因为没有了兴趣不再渴望。
近年开始写文忽然发现读书于我是多么重要,拿起书却发现眼睛已经花了。
虽说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但是如果能早一点不是更好吗?如果在我们最渴望读书的年纪有书又有时间,或许人生就是另一番景象也未可知。
还不赶紧拿起书开始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