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何伟的《甲骨文》。他从一个外来者的角度讲述改革开放时期的中国大陆,虽然曾经作为记者的职业习惯让他不可避免地涉及政治,但在乡村执教,选择漂流于各个城市的经历让这本书像显微镜一样把繁荣之下各个角落的彷徨、迷茫、挣扎和壮志未酬记录得真实而生动。我没有从中发现半点作为一个外来游客沾沾自喜地批判态度,他的文字里虽然有观察人和事物的观点和角度,但即便有对所见所知的愤懑和遗憾,也极其细微地隐藏在一串没有答案的沉默里。我想只有十分尊重这个世界的人,才能够这样收敛自己的情感。
自从在《大家》专栏看到流沙河对诗经的阐释,觉得自己又寻找到了一片可以安全着陆的风水宝地。也许,只要是对生命的解读,即便是揣测一株遥远时代的植物,都是来自这个神秘宇宙的对孤独人类的回应。流沙河对《诗经》执着细致地探究,我想,也关于他对自己劳改的那段艰难的学者生涯举重若轻,举轻若重地释然。总之,原本认为的生活的嘈杂和琐碎,到了这里,被铺平在一张安静的白纸上,成了一幅值得细细鉴赏的画。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喜欢国学的朋友,若有所悟:与其声嘶力竭地呼吁和斥责现代文明的劣迹,不如好好解读一番传统的妙趣来得实在。摘录流沙河的一段文字:“所谓批评,世人误认为就是越圈指责不爱好的事物,而不是深入检查圈内的事物,认真批判圈内的事物。”我的价值观,谁做的饭菜可口,就吃谁的,管它是哪个国,哪个年代,哪个谱。哪个圈子。因此,批评这件事轮不到我,吃饱喝足就够了,哈哈。
在读流沙河的《庄子现代版》,想听听这位老先生如何用自己一生的智慧为老庄洗清污名。虽然他谦虚地在书后自述,只是牵了智者的一点裤脚。读着老庄,得以掀起宇宙这块无边际帷幕的一角,反观一下自己的生活,颠倒一下世界,一个人在举目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偷着乐。我想,老子或是庄子并没有在追求一个确确实实存在的逍遥世界,或是什么净土。也许,这只是想要暂时逃避生活,歇息在某个虚空中的人们的解读。喜欢把宇宙想象成某种超越了维度的微妙存在,每一个念头看似形而上的单薄和轻盈,然而载着灵魂钻进去,又能见到一番悠然自得的天地。对未知的恐惧,抱持的偏见,建造的藩篱,只是一时对生命的误读。喜欢那句——怎么都可以。不是堕落,不是消沉,也不是玩世不恭的散漫。怎么都可以的自由,也许恰恰需要活在当下的勇气和认真。
新年的一个小小愿望,请宇宙引领我遇见更多美好有趣的文字和作者,发现内心深处隐秘的偏见,丢掉固执坚守的藩篱,好好享受自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