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弈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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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业余围棋选拔赛在九星大酒店举行。在女子组里，有三十二人捉对厮杀。第一天上午下一盘，下午下一盘，当天就赛了两轮。我有幸进入了八强。

明天是男子组的比赛。女子八强战是后天比赛，一天一局。明天我能够休息一天。我朝大厅大屏幕上看看，见我后天的对手名叫曹平珍。

这个名字比较生疏，说明她没有参加上一届选拔赛。我对她一点不了解，看来后天的“战斗”胜负难测。

“余宛香姐姐，您好！”身后有女子叫我。我回身一看，是一个非常漂亮秀气的姑娘。“您认识我？您是？”“后天我们是‘敌人’，所以，今天我想跟您交个‘朋友’。”

我的心莫名其妙地乱跳起来。这个姑娘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一股聪明劲，我的内心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恐惧感。“怎么样？想了解了解我吗？晚上去我家玩玩。我家就在市区里，公交车两站就到了。”

我慨然应允。曹平珍大概是想摸摸我的底，我何尝不想探探她的棋艺？在公交车上，曹平珍告诉我，他的哥哥曹平刚，也是这次选拔赛的男子组选手，明天就要上场。

这是典型的城市套房，曹父曹母也住在一起。房子不大，却有一间专门的棋室。曹平刚见到我，热情地说：“欢迎欢迎！幸会幸会！余宛香美女好啊！”

我诧异地问：“大哥也认识我？”曹平刚说：“当然认识啊。你是上届比赛女子组第二名，代表我市参加了全省业余围棋锦标赛。我没有进八强，所以你不认识我。”

我说：“男子组十六强那也不简单了，比我们女子组的冠军强不知多少倍了。有你怎么强的哥哥在，难怪你妹妹这么厉害了。”

曹平刚奇怪地问：“你俩切磋过了？”曹平珍道：“晚上我请余宛香姐姐来，就是想切磋切磋的。你别东拉西扯地聊个没完。哥，去帮我们准备点夜点心，我和余姐姐这就开始战前训练了。”

曹平刚说：“好啊，我给你们叫几份外卖。”曹平珍说：“我哥明天要比赛，该休息了，不然，可以帮我们指点一下。”我说：“别让你大哥为难，你让他指点谁啊？”曹平珍说：“当然主要是指点你了。他指点我的机会多啊。”我笑着说：“我与你们兄妹俩才刚刚认识，他干嘛指点我呀？再说了，他真帮我，后天对你不是多了几分不利吗？”曹平珍说：“我是真心希望余姐姐赢。”

这话谁相信？她要希望我赢，后天比赛时不要用心下就行了，干嘛还要晚上拉我到她家“切磋”？所以，我打定主意，今晚“切磋”时随便点，别露我的底。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与曹平珍对弈时，落子如飞，不到中盘，我的形势就吃紧了。曹平珍说：“余姐姐，你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不太愿意跟我下啊？要不你跟我哥下？”

其实我内心里确实产生过跟曹平刚下的念头。都说下棋找高手才会有进步，但我今晚的目的是要了解曹平珍的棋风棋路啊。想到这里，我连忙说：“不要不要！我们继续下吧。刚才这一盘确实是我没有下好。平珍妹妹的棋也确实下得比我好。”

曹平珍说：“虚伪客套的话我们也别说。这样吧，余姐姐，我们下点赌注，这样两人可能都会用心，会努力。”

我爽快地应道：“行啊！”我心想，即使输了，也就掏点钱。我要不答应，显得太小家子气。谁知道曹平珍说：“输一盘，脱一件衣服，怎么样？”

“啊？”我吃了一惊：哪有这样下赌注的。假如我输了，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在她一家子面前脱衣服。

曹平珍见我犹豫，又道：“余姐姐这么没自信？其实。刚才那一局，余姐姐早已把我的水平了解得清清楚楚了。那就这样，我输了，我脱，余姐姐输了，可以不履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哪怕是用生命为赌注，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这一局，双方都不再马虎了，使出浑身解数，全神贯注，与正规比赛没有什么两样。曹平刚坐在边上，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开笑容，脸上阴晴寒热，一年四季都写在脸上了。

一局下罢，曹平珍投子认输。她二话不说，站起身就脱衣服。

“再下一盘。”曹平珍道。其实我已经有点累了，但也只得应战。于是，我们摆开棋盘重新“厮杀”。下到中局，曹平珍右下角的一块棋死了，左上角的的三颗棋筋也被征死了。

豆大的汗珠从曹平珍的额上掉下来。这样的局面，换作职业棋手早就应该推枰认输了。但曹平珍还在苦苦思索。我理解她，也同情她。她已经输不起了，再输她就尴尬了。

“今天太晚了，我也太累了。这盘棋就算和局吧。”我说道。我这是给她一个台阶下。她没吭声，顾自看着手机。

这会儿还有闲心看手机？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说：“我这盘棋没输呢！也罢，不下了吧，万一分出高低来，到时候让余姐姐难堪也不太好。”

“啊？”这是什么话？曹平珍的意思是她“同情”我？“我不怕出丑！那就继续下吧！”我忍住瞌睡，重新坐在棋枰前，准备再战。

“好啊！余姐姐，我最擅长的就是绝地反击，我有信心把这盘棋赢下来。余姐姐要是不服气，我们重新定一下赌注。要是我输了，后天的比赛我就弃权。要是你输了，你就做我哥哥的恋人，行吗？”

刹那间，我什么都明白了，这个曹平珍，从招呼我，邀请我到她家，然后要和我“切磋”，都是有目的的。我猛地站起来，招呼也不打，顾自回到了九星大酒店。

接下去的战况是，曹平刚进了四强止步了。我战胜了曹平珍，却也同样止步于四强，失去了参加省业余围棋锦标赛的机会。曹平刚向我祝贺：“恭喜你进了四强。”我不悦地说：“你是真情还是假意？我还没有去年的成绩好，何喜之有？”

曹平刚叹口气道：“你得从另外的角度看问题，我们已经过了下围棋的黄金年龄，能够下出这样的成绩，还不值得恭喜吗？唉，说句实话，这个成绩应该是我围棋事业的巅峰了。现在回想过去，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幼稚，太可笑了。过去太痴迷下棋，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耽误了。”

“啊？”我感觉曹平刚这番话似乎是针对我说的。我醉心于围棋，不知不觉已经是超龄剩女了。我低着头不说话。曹平刚说：“这次我妹妹真可惜，遇到了你这样的强手，否则，也许还能走得更远。你没感觉，她的前半盘下得不错，后半盘突然崩盘了，前后判若两人。”

我悚然一惊：确实，那天八进四，我与曹平珍对弈，到中盘时，感觉我快输了，甚至产生了认输的念头。谁知关键时刻曹平珍下了一个臭棋，给了我翻盘的机会。

我心里说：是啊！曹平珍的棋力真让人摸不透。可是，她说，她有把握赢下那盘下了一半的棋。我把那盘棋的各种变化都算了很多次，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妙招可以起死回生。“我想去把我与平珍妹妹那盘没有下完的棋下完。”我说道。

曹平刚说：“好呀！到时我和你也可以下几盘，交流交流。”到了曹家，那盘棋还摆在那里。

“余姐姐是不是还认为这盘棋我输定了？”“那你觉得你真能赢吗？”“没把握，我可以试试！你还记得我们给这盘棋下的赌注吗？”

我根本没有去考虑那个“赌注”，这盘棋的盘面上我已经多出五十多目了。我不假思索地说：“该轮到平珍妹妹下了吧？”

“嗯！”曹平珍答应着，把一枚子下在右下角的死棋里。我心里暗笑：“你就送死吧！多送几颗，盘面的差距会更大。”我认真应对，双方下了几手，她的那块死棋还是死棋。

突然，她在右上角下了一着棋：她竟然去逃被我征死了的那三颗棋筋。右下角死子外沿的一枚死子竟然刚好引征成功。我被连在一起的两块棋又被一分为二了。

我有些手足无措。嗫嚅这说：“这一招我算过了的，啊，是我算错了。难道你那天已经算到了这一步？”曹平珍说：“我没有，是我哥在手机里告诉我的。”“啊，那晚你哥不是去睡了吗？”“他没睡着。”

我朝曹平刚看看，他也正看我，曹平珍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看她哥哥。当然，我们谁都没有提起我与曹平珍为这盘棋下的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