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邻右舍听见喊叫声，纷纷跑了过来。看见十三娘躺在地上打滚，大伙儿都以为是曹吴能打老婆。有位老大爷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打了他一下。
一看大家都站自己一边，十三娘就更加得意忘形了。她一边指着曹吴能大骂，一边让大家帮忙揍他。曹阳有点看不下去，向大家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后妈非常生气，让他赶紧滚出去。他委屈得直掉眼泪，跑进房间哭了一会，然后背上书包悄悄溜了出来。
出门后，他原打算去爷爷奶奶那里寻求安慰。但想到他们年老且无能无力，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时那刻，他突然想起了死去的亲妈，于是就这样走了过来。
余庆问他：“你这么晚出来，家里人知道吗？”
“不知道。”他说，“我出来的时候，我爸和后妈正在家里打架。”
“你爸妈打架了？”余庆想到那条打架斗殴的报警消息，问他，“凤凰村有人报警打架斗殴，莫非指的是你们家？”
“是的，那电话是我打的。”
“你报的警？”
他点了点头，说：“是的。”
“你跟叔叔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他把家里的情况从头到尾跟余庆说了。
知道他没吃饭之后，余庆马上从兜里掏出一个月饼递给他，说：“叔叔这里有个月饼，你快吃了吧。”
“谢谢叔叔。”饿得两眼发昏的他，接过月饼就咬了两口。
“走吧，你跟叔叔回去。”余庆摸了摸他脑袋，把他拉往车上。
“我不回去。”他挣脱余庆的手，说，“我要去看妈妈。”
“太晚了，明天再去吧。”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看妈妈。”
“天这么黑，怎么去呢？”余庆问他，“你能找着妈妈的坟墓吗？”
“能。”
“那好吧，叔叔带你过去看妈妈。”余庆一边把他带往车上，一边说，“但你要答应我，看完妈妈就回家。”
“好。”
于是，余庆就这样把他送了过去。车子刚开出隧道口，他就指着前面一个土堆，对余庆说那是他妈妈的坟墓。
“好的，我们就在那儿下车。”
把车开到对应的位置，余庆停了下来。一打开车门，他就朝坟墓堆狂奔而去。
“你跑慢点，别摔跤了。”余庆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道。
但他不管不顾，跑过去就扑到墓碑上大哭大喊：“妈妈，我想你了！”
“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这么难过，一定不会开心的。”余庆拍着他的肩膀，说。
“我要妈妈。”他哭道。
“你快跟妈妈说几句话吧。”
于是，他马上对着妈妈的坟墓哭诉道：“妈妈，我不想跟那个恶毒女人住在一起。我要跟你去天堂，时刻跟在你身旁。那里有你和爸爸，还有我。我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永远不分离。”
直到哭得全身颤抖，余庆才把他扶起来，说该回家了。
“我想跟妈妈多呆一会。”他扑向墓碑，说。
“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荒山野岭的，太危险了。”
“我不怕，我就在这里睡觉。”他趴在石碑上，哭着说。
“山上野兽成群，你怎么能在这里过夜呢？“
正说着，突然从山顶传来一阵野狼的叫声。余庆借机吓唬他：“狼来了，你快走吧。”
他抬头看了一下山顶，问余庆：“我走了，妈妈怎么办？”
“野狼只攻击活人，不攻击坟墓。你就放心回去吧。”
“我还想跟妈妈说说话。”
“不行，野狼一来就跑不掉了。”
就在这时候，野狼又大叫了几声。
“快走吧，要不就来不及了。”余庆拉起他，说。
他只好对着妈妈的坟墓三鞠躬，说：“妈妈，我回去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好了，走吧。”
把他拉上车后，余庆马上掉头开了回去。走到半路，余庆问他是去派出所还是回家。
他毫不犹豫地说：“去派出所。”
“好的，叔叔带你去派出所。”
返回去的路上，已是晚上十二点。回到派出所，余庆用小锅给他煮了一碗面条。
“谢谢叔叔。”他接过碗，说。
“行，你快吃吧。”
于是，他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没一会儿工夫，他就吃完了一大碗面条。
“太好吃了。”他意犹未尽地说。
“吃饱了吗？”余庆问。
”我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了。”他答非所问。
“你爸爸不给你做面条？”
“我爸不做饭，家里我后妈说了算。”
“你后妈做什么吃？”
“通常情况下，她给我吃稀饭。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她才让我吃点肉。”
“可怜的孩子。”余庆摸了一下他脑袋，然后问，“你家除了爸爸和后妈，还有什么亲人？”
“爷爷奶奶。”
“他们独自生活？”
“是的。”
“他们靠什么生活？”
“爷爷奶奶自己种地。”
“他们多大年龄了？”
“快八十岁了。”
“这么大年龄还去地里干活？”
“是的。”
“你爸爸不管爷爷奶奶？”
“不管。”
听完之后，余庆为孩子和老人叹了口气。没一会，孩子就打起了瞌睡。刚把孩子抱上值班床，凤凰村突然来电话说有个孩子走失了。
“谁走失了？”他问报警人。
“我儿子不见了。”电话那头说。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我儿子叫曹阳，今年九岁，刚上小学三年级。”
一问，他才知道报警人是曹吴能。
“你别找了，孩子在我这里。”余庆告诉他说。
“他怎么跑派出所去了？”曹吴能大吃一惊。
“我在路上碰见他去给妈妈上坟，所以我顺便把他带回派出所了。”
“深更半夜的，这孩子怎么跑去坟地了？”
“这事还得问你自己。”
“我们没做什么呀。”曹吴能不好意跟他说两口子打架的事。
“孩子都把事情说了，你还说没做什么？”余庆问他，“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不让孩子吃饭？”
“这，”他结巴了好久，却什么也没说。
“大人吵架，你们怎么能拿孩子出气呢？”
“这事是我们不对。”
“行了，你们自己看着点做父母。有些事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的，我们一定改正。”
说完，他问余庆：“我现在过去接他回来？”
“孩子睡着了，你别过来了。明天早上，我再把他送回去。”
“谢谢你了，余警官。”
“行，你们早点睡吧。”
“好的。”
放下电话，邻居们纷纷凑过来打听情况。
“怎么样？孩子找着没？”
“他在派出所睡着了。”曹吴能对大伙儿说，“大家辛苦了，都回去睡觉吧。”
“既然孩子找着了，那我们就回去了。”
“好的，大家都散了。”
大伙儿散了之后，曹吴能才去厨房弄了点吃的。吃完饭后，他就一个人去睡了。
十三娘紧跟着去厨房吃了点剩饭，然后才进了房间。上床后，她发现曹吴能没睡着，于是用手碰了碰他。
“干嘛？”曹吴能问。
“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你要说什么？”
“我想把曹阳送给别人养。”她低声说。
“什么？”曹吴能一把坐起来，问，“你要把我儿子送给别人？”
“是的。”
“你凭什么把他送人？”曹吴能说，“我还没死呢，家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你不把他送人，我们就离婚。”十三娘使出杀手锏，威胁他说。
“离就离，我还怕你？“
曹吴能虽然有点无能，但是在孩子的归属问题上，却容不得她说半个不字。
“你舍得为了他跟我离婚？”十三娘问，“离婚之后，你还能找到老婆吗？”
“我宁愿单身，也不会把儿子送人。”
“你把他送了，以后我再跟你生一个。”
她过门不久，就让曹吴能把儿子送去孤儿院。但他不听忽悠，坚决要把儿子留在身边。
“等你生了孩子再说吧。”曹吴能知道她一时半会生不出孩子，所以才这么说。
两人结婚一年多了，但她肚子没一点动静。因此，她怀疑曹吴能身体出了毛病。于是，她说：“你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那方面出了问题。”
“我身体好得很，去医院干什么？”
“那我肚子为什么没动静？”
“我怎么知道？”
“一定是你那个地方出了毛病。”
“我身体健康得很，问题出在你身上。”
“屁话。我没结过婚，又没生过孩子。身体怎么会出问题？”
“你没结过婚，不代表就能生孩子。”
十三娘不肯承认自己有问题，非说是他的原因。
“随你便，反正我不去医院。”曹吴能说。
其实，他不怎么想要二胎。因为他知道十三娘有了孩子，就会变本加厉虐待自己的儿子。
所以他说：“我们现在没钱，生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马上就三十岁了，不能再等了。”
“家里现在穷得叮铛响，你把孩子生下来谁养？”
“把曹阳送走，我们就可以养自己的孩子了。”
听了这句，曹吴能不说话了。
“你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那东西出了什么问题。”十三娘拽着他的手臂，说。
曹吴能没说话。
她又问：你听见我说话没？”
“睡觉吧。”曹吴能把身体往靠墙那一面挪了挪，说。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能睡觉呢？”
曹吴能不理，假装打起了呼噜。
十三娘有点生气，摸了一下他裤裆，说：“我感觉这地方有点不对劲，要不是出了问题，就是老化了。”
听见这话，曹吴能马上扭头说：“我今年才三十多岁，怎么就老化了？”
“要是没老化，那为什么不行呢？”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问题？”曹吴能问，“为何你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身体没问题，找什么原因？”
“你没问题的话，为什么肚子这么久还没动静？”
“因为你不行呗。”
“我不行的话，怎么会生出曹阳？”
“谁知道那是不是你的儿子。”
一听儿子不是自己的，曹吴能气得直瞪眼，朝她喝斥：“你再说一遍？”
十三娘知道自己有点过分，只好闭上了嘴巴。过了一会，她又摸了摸曹吴能的裤裆，然后推了推他的后背，暗示他爬到自己身上来。
见他一直没有动静，十三娘只好明说：“我想造人。”
“我今天很累，没心情干那事。”曹吴能说。
“你什么都没干，怎么累了？”
“我在外忙了一天，你还说我什么没干？”
“你以前也干活，晚上还不是一样找我干那事？”
曹吴能说很累，只是给自己借口。他不想这时候跟她行房，主要是受儿子出走的影响。
但他说：“我搬砖太累了，没力气干。”
十三娘没放弃，又说：“那你在下面，我在上面。今晚由我出力，你只管躺着就行。”
不过，曹吴能还是没同意。十三娘一生气，就把他压在身下，强行来了一场激情四射的房事。完后，她从曹吴能身上爬下来，问他还累不累。
曹吴能没理她，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白占便宜，你还不理我？”十三娘踢他一脚，又掐他一下，才背对着他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吃过早饭之后，曹吴能要去派出所接儿子。但十三娘拉住他不让去，说派出所有好吃好喝的。让孩子先在那里住一段时间，等民警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再去接。
“这怎么行？”曹吴能说，”派出所不是福利院，怎么会一直帮我们养孩子？”
“派出所就是帮人民群众解决问题的。”十三娘说，“我们现在有困难，该是他们表现的时候了。”
“我们没什么大困难需要他们解决。”
“你儿子吃不上饭，就是最大的困难。你怎么说没困难呢？”
“他不是还有我们吗？怎么吃不上饭了？”
“我们家吃的是粗茶淡饭，派出所吃的是山珍海味。”她笑嘻嘻地说。
“谁跟你说的？”
谁都没跟她这么说过，只是有一次她去派出所迁户口，不巧碰见两个民警在外面点了几个好菜。这事刚好让她看见，所以她认为民警过的都是富贵生活。
“我亲眼看见的。”她说。
“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他们吃香的喝辣的。”
那天，她看见两位民警吃了一份啤酒鸭、一份宫保鸡丁、一份麻辣鸡块，外加两瓶啤酒和一碟花生米。
因此，她把自己在派出所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你只看见一次，怎么知道里面每天有好吃好喝的？”
“我偶然去一次就能撞见这么多酒菜，你可以想象一下他们平常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那是别人家的事，跟我们无关。我必须把孩子领回来，不能让他一直呆在派出所。”
但是脚还没跨出去，十三娘又把他拽了回来。
“不行，你不能去派出所接孩子。”他拽紧曹吴能，说，“今天你只能跟我去医院。”
“我又没病，去医院干什么？”
“去医院检查一下你那里有没有问题。”
“我没问题。”曹吴能甩开她，说，“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一个不想去医院，一个不允许去接孩子。于是，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就在这时，余庆打电话来了。
曹吴能赶紧问：“余警官，我儿子怎么样了？”
“我送他去学校了，所以打电话跟你说一声。”余庆说。
早上醒来，余庆说要送他回去。但他死活不肯，说自己宁愿在外面游荡也不回去。
余庆问他：“那你想去哪儿？”
他说：“我去学校。”
于是，余庆给他买了一根油条和两个包子，就这样把他送去了学校。他担心孩子放学之后到处乱窜，于是打电话给曹吴能通报一下。
“你不是说送他回来吗？怎么突然又送去学校了呢？”曹吴问。
“他不想回去，只想去学校。”余庆说，“放学的时候你去学校接一下，免得他到处跑。”
“好的，我知道了。”曹吴能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声谢谢，就收了线。
十三娘问他：“派出所的人把你儿子送学校去了？”
“是的。”
“他们怎么能把人乱送呢？”
“不把他送去学校，那送去哪里？”
“应该让他在派出所住一段时间。”
“得了，你就别想着占别人的便宜了。别人没有义务帮你养孩子，也没有责任照顾你的家庭。”
说完，曹吴就出门干活了。临走前，他让十三娘把昨晚的菜放好。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家三口再一起好好吃顿饭。
但她不这么想，也没这么干。曹吴能一走，她就饱吃了一顿。中午的时候，他趁曹吴能在外搬砖，又把剩下的肉菜吃了个精光。
晚上，曹吴能提前收工去接儿子放学。父子俩回到家，看见厨房冷锅冷灶。
曹吴能问她：“你怎么不做饭？”
“我不饿。”她说。
“你不饿，我们饿。”
“那你自己做饭吧。”
平常都是曹吴能主外，她主内。大部分时间，家里都是她做饭。若没有特殊情况，曹吴能很少进厨房。
看见灶台上没烟火，他只好洗锅做饭。做好饭后，他发现饭桌上连鸡骨头也没了。
他问十三娘：“昨晚的鸡呢？”
“飞了。”她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说。
“屁话，鸡骨头都炖烂了。它还能飞？”
“烂了也能飞。”
“飞哪儿了。”
她指着自己的大肚囊，说：“飞进这里面来了。”
曹吴能大惊，问她：“你一个人吃完整只鸡？”
“一只鸡就那么大，炖烂了就那么一点儿。”
“你太不像话了，竟然一个人把全家的鸡吃光了。”
曹吴能很生气，但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琢磨了半天，他只好去鸡窝里捡了两枚土鸡蛋，然后给儿子做了一顿蛋炒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