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笔直又宽阔的柏油马路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点,我坐在父亲的身后。午后的秋,晒干了四周的田野,在一片又一片白茫茫的塑料大棚前化成一缕缕青色的烟,混合着各种植物的汗臭,在空荡荡的天底下悠悠地飘着。在这样的午后,那些躲在房间里的,躲在树荫下躺在窄窄的竹床上做梦惊醒坐起来的,应该能够看到在这笔直的差点就能晒化了的柏油路上,有两个傻傻的人,在不久前他们还在聊着天或者吃着饭的时候,沿着这条荒芜的路由北向南艰难地移动着,而此时,他们又看到了那两个傻傻的人,还是驮着两大包一模一样的行李,以更慢的速度向北挪动。
我和父亲两个人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着,他在前面扶着车把,我在后面扶着行李,一前一后,除了喘着的呼吸声,还有自行车轮轴中的钢珠相撞的清脆的声响,再也没有其他的了。天太热了,连迎面过来的风都是烫的。这不禁让我想起了课文中的吐鲁番,那地方我没有去过,但课文中说到的葡萄干的制作,我却记得很清楚。如果此时的我的周围围上那么一个砖孔相间的墙,头顶上也罩上那么一个遮阳的顶,我们就是两颗搞笑的半成品的葡萄干,就这么在不停地被极热的风裹着,每一丝一缕的风都抽取着体内仅存的点滴水分,风刮着脸上的汗水,那些被刮过的皮肤表面,仿佛被沉淀下来的盐分凝固成了一个坚硬而透明的壳,严严实实的裹着我俩,裹成一个人形的茧。
他们一定在笑,笑这两个人是个傻子。那些没有看到的,但是在即将到来的傍晚,当每个人都藏在碗后面的时候,应该就有这么一个笑话流传在一片吧唧吧唧的声响中。
到了学校,交了住宿的费用,一个胖胖的女的走了过来,听刚才报名的时候窗口的人口中说道,这应该是就是郑老师,一个矮矮的胖胖的中年女人。
父亲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郑老师好,还说什么麻烦了。这位郑老师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只说了一句,来,跟我来,我们先去宿舍,把东西放好。
到了宿舍,一排低矮的小房子,推开一道窄窄的门,里面的空间却大的出奇,长长的房间里,居然放下了十几张高低床。满屋子的臭味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便爆发出来,一股股浓郁的混合型的臭味,无以名状,我瞬间便跑开了去,干呕了起来。
郑老师没有再进去,父亲问我,这,还要住吗?我摇摇头。
于是,我便又跟在父亲的后面,一条既宽且长的柏油马路上,两条细长的身影丈量着一段一段的白色标线,在秋风从炙热中烘烤出一丝丝凉意的时候,我和我的老父亲终于又回到了那高高瘦瘦窄窄的青砖大门前。
晚饭间,三个大人絮叨着我听不太懂的事情。但,每当看向我时,三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在左嘴角上挂上一些像是安慰人的褶子。我只管埋着头吃青菜面条,偶尔抬起来看看他们。
吃了晚饭,父亲把我叫到一旁,又是交代这个,又是嘱咐那个,终于,好像该说的都说完了,应说的也讲清楚了。父亲便跨上自行车,消失在了眼前的朦朦胧胧的漆黑中。
我站在路边,望着南方的夜色,突然有种生活不出来的没落,当风真的有些凉的时候,我才起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