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鱿鱼,昏昏沉沉地在海波里下沉。
它往天上伸着手,好像能如往日吸住几只路过的小鱼一样吸住一片波波荡荡的浅白天空。
然而水汩汩地溜走了,又托着它继续沉下去。
就像风。触手蜷曲了一下。鱿鱼曾悄悄地把自己藏在海面上,但妈妈说过不许它靠近那儿,所以它很快就心虚地缩回去了,还吸回去两只小虾做晚餐。
但无论如何它是感受过风的。
“咸。”
一只被人捉走又放回来的海龟告诉它,风是咸的。
“咸是什么?”
“味道。是味道。”
老海龟慢吞吞地回答,又慢吞吞地扭了个身,把自己划走了。
鱿鱼的手绞在一起。它还是不知道咸是什么。
此时它一味地沉堕进海洋胸腔里最深的沟壑里去。倘若此时谁从远处看见我,会以为我是一阵铅云吗。
它不停地,不停地往下落。
鱿鱼想到落入兔子洞的那个小姑娘。
她叫什么来着?
她也像我一样有八只漂亮修长的触手吗?
鱿鱼在海波的揉晃里睡着了。
梦里的小姑娘没有八只漂亮又修长的触手,但好歹她还有两条,两条末端分出五个小枝节。
小枝节伸出来挽住了它的,它们紧紧地缠在一起,他们也紧紧地缠在一起。
路过的鲸,看见一只鱿鱼搂着水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