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一亮,吾老公之友—何女士打来,嘱托我一会儿扶好老公回家。
这人,每年必醉一次,今年没想来得这么早。
我迅速奔到小区门口,等了大约十分钟,不见人,心跳加速。忙给何女士打过去,未接,心跳再加速。又给这人打过去,亦未接,心跳又加速一码,心想:这人定喝了不少酒,定又烂醉如泥,我扶不起,架不动,得换来女儿一同对付。
又等了大约十多分钟,车停在我眼前,副驾驶位坐着这人。这人微睁右眼,朦胧中见我跟车里人打招呼,打开敞敞开的门,一步三摇,从车后绕过来。此时,头深深垂下,像一个沉重的木瓜挂在脖子上。
女儿忙迎上去,扶住了这人,想扶稳,哪料这人腹中酒不愿意,东奔西突,上蹿下跳。这人很配合似的左摇右晃,前倾后覆,就连飘出来的几句话,在酒的怂恿下,舌头打卷,大脑回旋,就像放朽的枪象征性的响几下。
我打开后车门,有多大打开多大,将这人塞了进去。这人沉重的头将他团成一个球。一声不吭。
我将车开到地下车库。我和女儿左右各一边。扶得扶,架得架,才把这人引回了家。
一松手,这人像受拍未死的苍蝇,摇摆着找扶手。未洗。先睡。
这人一见床,侧卧于床沿,两腿呈八字形,差不多占据整张床。头摆放在床头,一手枕于头下,另一只自然垂落。女儿找了一个垃圾桶,套上大号的袋子,又端来一杯淡盐水,搁置在床头。一卷卫生纸也一齐奉上。
我嫌不够,找来一条毛巾垫在这人嘴下方,又将特大号的一个盆放在垃圾桶的下面,心想:这盆够你吐。
心思还未落定,突然这人头伸向垃圾桶,嘴里传来闷雷声,两颊鼓动两三下,一股秽物喷涌而出。不多。我想这人定是话多,忙着喝酒,少进饭菜。一眨眼,“霹雳声”响起,房顶颤动,四壁狰狞,腹中酒倾泻而下,浊物也滑向桶底。我忙托住这人的额头,生怕那股秽物凶起来,堵鼻塞喉,发生不妙之事。
女儿将温水递到这人嘴边,这人将嘴搓成一小圆,喝了一小口,哪知腹中酒再次作怪了起来。“炸雷声”重起,刚托起来的头使劲往下压。我立马使出洪荒之力,将额头死死往上扳。那一刻,我的手深深感受到,吐出来的不仅仅有秽物,连五脏六肺也想冲出来。
我忍着刺鼻的酒味,肮脏的浊气,还有沉重的头颅,终于将这人平静了下来。
可当我躺下来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人。这酒。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