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铜陵南门湾惠民改造工程和城南路修建工程正紧锣密鼓推进。下寮片区在不久的将来将以全新的面貌呈现在乡人和游客面前。这不禁使笔者勾起了儿时的一份记忆。孩童时候,经常喜欢到被称作“南门沙垸”的美丽沙滩上游玩,记得每每看到一种尽显铜陵特色的交通工具——牛车,使人记忆犹新,挥之不去。
在今桥雅社区的“铜陵宾馆”、古来寺一带,以前有一个空旷的场地,约有三四亩,叫做“牛车场”,是旧时专门停放牛车的地方。现在,牛车场已经辟为水产路,与团结路相通。唯一可辨的就是一条小巷里写着“牛车场”的门牌和地面青石路标。
为了进一步了解牛车场的历史,近日笔者采访了一些民众。令人感动的是,说起这个话题,所有接受采访者都津津乐道,尽力回忆旧事,强烈表达了民众的乡愁情感。据熟悉旧事的乡亲介绍,那时候从牛车场往屿南方向,没有多少房子,只是路旁靠西排着几个粪坑,用来储存大粪,也方便路人如厕。前面是广袤的田园,挨着田园的,就是南门湾畔被称为“南门沙垸”的沙滩。如今,从古来寺前通往桥雅头的小路,门牌上的地址就叫“牛车场”。有趣的是,有的地方门牌因种种原因,已经几易其名,但往往名不达意,记忆若失,乱象丛生,而这里我们还可以见到新旧门牌同时安装于居家门边,不论新旧门牌,都印着“牛车场”字样,坚守着乡人的一份执着。
乡人回忆说,旧时,牛车场每天早晨停放着几辆牛车,车上放着专门用来收纳大粪的椭圆形粪桶,名叫“粗柜”。粪桶装满后,随即由牛车运往下寮片区直至屿南,绵延四五公里。记得屿南那边还有几家草寮。牛车运送大粪时,也顺便捎一些农家杂肥、地瓜藤苗、农具等。牛车回程时,运回的则是农耕的收获,如花生、番薯、瓜果、蔬菜等。然而这种简单的运输工具也只是大户人家才购置得起。这种古老简朴的农耕方式沿用了多少年代不得而知。而几乎所有接受采访的民众都异口同声说,牛车场附近,当时还有不少绿树,有个地名就叫“树仔脚”;靠近今“春秋本味”,当时还有池塘、水埭,叫“树仔脚池”;春秋本味前面,地名叫做“沙坎”;曾经担任铜兴村支部书记、后来担任铜陵镇党委副书记的林文先生还介绍说水埭上有几座石桥。这些地方尽管已经被硬邦邦的水泥路面和一座座民房所替代,而这些地名终究留下了历史的记忆,承载着乡人的悠悠乡愁。
说起牛车,笔者还牢牢记得读中学时,恩师方耀铿老师曾经教导我们,家乡的牛车与其他地方绝然不同。家乡牛车的制作,充分体现了乡人的聪明才智。其中,起码运用了如下几个科学原理:首先,牛车的车轮不像其他地方的两轮或四轮,也不是狭窄的轮框,而是采用一个圆筒形。这是因为东山的牛车特定在沙滩上行驶,根据“压强”原理,压力与接触面积成反比,因而不会陷入沙滩。其次,圆筒并非桶状,而是制作成腰鼓状,中间直径略大,这样,可以有效地克服摩擦力(阻力),快速前行。第三,圆筒是用多片弧形的木片箍成的,中间用铁箍箍紧,制作时,必须把铁箍先加热后,套上木筒,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冷却后就套紧了。笔者曾经在一篇纪念方耀铿老师的文章里说到,方老师“俯首皆有知识可撷,无事不究学问所依”,由此可见一斑。你看,方老师研究学问都是从生活实践中来,并且与民众紧密互应的呀!
笔者搜遍了网络,查遍所有的牛车图样,都找不到这种圆筒形的车轮形制,哪怕是沙漠上用的“牛车”,则是指在沙漠上奔驰的汽车、摩托车,取“牛气”之意。在图片上看到的,车子经过之处,都是尘土飞扬,溅沙弥漫。而同是沙地的我乡牛车所经之路,却没有飞沙与尘土,车上没有铃铛,没有吆喝,没有甩鞭,在沙滩上碾出的是一条圆润光滑、绵长细白的车辙,一幅平静的慢生活场景,如诗,如画。多少年来,乡人守护着这淳朴敦古的生活方式,留给我们多少回味,多少思绪。
我们不禁从心底钦佩家乡前辈的创造精神。这种精神根植于生产生活实践,根植于自身的地理环境。
其实,牛车古已有之。据考证,牛车始于商代,是一位叫王亥的古人所创造。从周到汉,到秦……贯穿着整个中华文明史。而随着时代更替,牛车的命运褒贬时有不同:时而作为官员代步而“贵”;时而被当做“戎车”而“要”;时而被当做“有损国典”而“贱” ,以至于产生了“老牛拖破车”的成语,因其慢,无端强加了一些贬意。
然而笔者更愿赞颂老牛忠诚、憨直、辛勤、负重、耐劳的品格,更愿回味那悠闲自在的慢生活,怀想那虽然落后却记载着乡人智慧和虽苦犹乐生活情趣的记忆。
见到顽强保存的“牛车场”门牌,忆起也许已经不复再现的家乡独有的牛车,望着曾经为我们先辈的生存、生产、生活铺就的那一条南门沙垸“牛车故道”已经面目全非,心中五味杂陈。于是,借此小文留下一丝记忆,这份乡愁不应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