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得到APP上听了一本书,书名叫做《过劳时代》。这本书主要说的过劳现象,具体一点,这本书除了探讨这个现象之外,集中回答了一个问题,就是人类的劳动时间为什么越来越长?听到这儿你可能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无非好像就两种原因,第一个就是个人工作太拼了,我求上进,我愿意加班。第二就是企业用人太狠,比如有的企业推出了996,从早9点晚9点,每周6点,还有724,7天×24小时。劳动时间越来越多,或者劳动越来越累无非两个原因,一个是个人太拼,企业太狠。假如我们建立一个更大的观测视角,你会发现过劳这个事很奇怪。
什么是过劳?
日本的《劳动基准法》规定,每个人每周工作时间不得超过40个小时,假如你超过了一半,也就是说你每周超过了60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就定义为过劳。假如这个社会普遍过劳,我们就说社会迈入了过劳社会。这是这本书给出的定义。
但是我们建立一个更宏大的视角观察过劳这件事,你发现它是一个很奇怪的事。
首先,它非常反常,有人曾经统计过,从20世纪40—80年代,全世界的发达国家有一个趋势,就是劳动时间在持续缩短。没错,是越来越短,因为生产技术提高了,各种管理的小也提高了。所以,1967年的时候,美国还有几个议员曾经计划过,说等到几十年之后,就是大概我们这代人上班之后,可能每周只工作20小时,或者我们依然每周工作8小时,经济学家凯恩斯说我们这代人会因为无事工作而感到烦恼。但是事实证明,劳动时间越来越长。而且更奇怪的一个现象,就是你发现这个劳动时间的延长这件事,它是同时发生的。
经济越发达,人们的工作时间就越长
当时这些人作出这个预测,认为劳动时间越来越短,人们会越来越闲的时候,这件事有一个背景。因为当时的劳动时间确实是在持续缩短,大家越来越闲,这是真的。但是很奇怪,突然有一天,全世界的发达国家基本都开始劳动时间变长了。这个劳动时间突然出现了一个拐点,原本它应该是一路下降的,突然开始走高了。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个拐点出现的时间特别一致。我这里有一份数据,在英国的劳动时间拐点出现在1982年,美国和加拿大的拐点出现在1983年,意大利是1985年,瑞典跟挪威都是1988年。换句话说,在1980—1990这十年间,全世界几乎所有发达国家员工的劳动时间突然都出现了拐点,本来一路缩短,突然开始一路延长。
说到这儿,我是感觉很奇怪,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劳动时间突然变长,这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本书《过劳时代》集中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作者认为,其实过劳时代背后有一个更强烈的原因,并不是说个人太拼或者企业太狠,总不能说所有企业商量好开始压榨员工,背后一定有一个更深层宏大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这本书里给了一个名称,叫做高度资本主义。什么叫高度资本主义呢?
这个不是这本书的作者本人发明的,他从另外一本书叫做《白头翁和催债人》书里得到的,写的是日本一个人从小城市到东京开始,他觉得虽然无事可做,还是觉得特别累。很奇怪,他就找不到这种根源。后来他发现累是一个原因,就是东京的字太多了,不管走在哪里,四处都是字,无处不在的信息让他觉得很累。所以,他就把这种人们压榨时间、压榨空间的情况叫做高度资本主义。具体来说,这个高度资本主义体现出了三个特点,你会发现高度资本主义的这三个特点恰恰是造成劳动时间延长、造成过劳现象的根本原因,而且这三件事往往是我们不可抗拒的。
高度资本主义
第一个就是叫全球化,也就是说我们构建了一个全世界范围内的协作网络。比如说义乌,全世界80%的圣诞树都是在这儿生产的。但是你发现不对,因为我们在构建全球化贸易网络的同时,我们也构建了一个全球化协作网络。什么意思呢?
过去我一个人只需要面对周围的竞争,面对一个城市的竞争。但是全球化的协作网络构成后,我不光要面对身边的竞争,我竞争的对象可能是远在另一个国家的某一个人。比如说我原来可能是一百块钱愿意工作,另外一个国家低收入地区,50块钱他就愿意做,我能接受8小时,他能接受12小时的一天工作时间。这种情况就导致我们原来的空间秩序瓦解了,这就等于说把原来工资水平不一样的人,我们大家拉到了同一个竞争界面,这会导致什么结果?就是不得不去面对来自全世界的劳动力竞争。比如说有人做过统计,西门子有40万员工,其中只有17万是德国人,剩下的人全是其他不同国家的人。再比如说瑞典宜家公司,我们都知道它是瑞典国民品牌,其实宜家大部分家具还有公司的注册地都不是在瑞典本国,都是在其他国家的,当然也是为了节省成本。这就造成了一个结果,每个人要面对全世界不同地区人的竞争,也就是说你原来的空间界限被瓦解了,这个空间的秩序被改写了,这是第一个原因,就是全球化。
第二个原因叫做信息化。正如第一个原因里说的,全球化瓦解的是你工作的空间秩序,那个空间的壁垒不存在了。信息化瓦解的是什么呢?它瓦解的其实是时间秩序,为什么说它瓦解的时间秩序呢?举一个例子,比如说过去我正在休息,单位突然告诉我要加班,我可能要赶回单位。整个中间有一个反应机制和流程,从我接到要加班的指令,到我执行这件事,中间有一个漫长的链条。但是你发现信息技术成熟之后,这个链条也被瓦解了。我工作跟生产之间的界限模糊了,不存在了,可能我只需要借助一个微信、一个短信,马上就把我从休息的状态拉回工作状态。这是劳动时间延长的原因之一。还有第二个信息化带来的结果,就是我们在信息状态下,对于时间的流逝的感知非常不明显。
不知道您有没有这么一种感觉,就是你在打字的时候,你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我一直低头打字,但是我突然抬头,天已经黑了,站起来的一瞬间,我才感觉到腰酸背疼,我已经很累了。这个其实就是因为我们在打字时,你会感觉到工作并没有那么疲劳,那个疲劳度是不那么容易感知的。
而且同时心理学上有一个现象叫做熟路效应,意思是说你走过一段路的次数越多,你会对这段路越熟悉,越熟悉你就会觉得这段路的距离越短。你可以回想一下你在上学的时候,第一天报到,你可能会觉得学校很远,第二天、第三天甚至一个学期之后,你会觉得从家到学校好像没那么远。这就是熟路效应。作用到信息化,你用电脑打字时会感觉到特别驾轻就熟。比如说过去分析股票,我要大量的人工运算,现在用电脑就会帮助我分析。这种感觉会让你觉得驾轻就熟,它会让你对时间的感知缩短,原本很长的时间你会觉得过得很短。就像刚才我说的从家到学校的距离会因为你走的次数多了以后,就会觉得变短是一样的。这就是信息化对这件事的影响,一个是信息化改变了我们的时间秩序,模糊了我们的工作时间跟生活时间的界限。同时唤醒了我们心里所谓的熟路效应,让你觉得驾轻就熟,所以工作的时候就感觉不到时间过得那么快。这是第二个原因,叫做信息化。
第三个原因叫做消费主义盛行。这个事大家肯定不陌生,现在的消费品越来越丰富。比如很多人可能会加班加点就为了买一个包,有的人为了买一个手机。说白了,我在不停地消费,同时我又是这个消费链条中的一环,我也是生产者,我在创造更多消费品的同时,我本身也有消费需求。这构成了一个循环,让你甘愿付出更多劳动。但其实我们更细一步想,这个事其实没有那么简单。为什么呢?在《延展》另外一本书里面曾经介绍过,人有一种本能,叫做定位本能。你注意这个定位本能,也就是说我们在实施这些炫耀性消费,在我们买这些奢侈品跟人攀比时,其实并不是因为虚荣心,而是因为我们心里的定位本能在起作用。什么叫定位本能呢?我们经常问一个非常有深度的哲学问题,我是谁,从哪来,要到哪去。这三个问题有两个跟位置有关,意思就是说人有一种本能,我们天生特别关心一件事,就是我到底在哪,我的位置到底在哪。这个是人的一种本能。为什么会有这种本能呢?
过劳的根本成因
因为过去的人,比如说在我们还是猿人的时候,我必须要知道自己在哪,才能开展下一步的行动。这个位置不光指空间位置,因为我首先要感知到空间,我才知道哪块有猎物,要往哪走。也包括我们自己在一个群体,一个社会地位的确定,我也特别想知道我在这个族群里是什么位置,因为只有确定这个位置之后,我才知道应该怎样制定生存策略。比如我知道自己是族群里的弱者,我就要依附强者,我确定自己是强者,我就要统治这个族群。也就是说你特别希望知道自己在哪。好比说过去考试,家长会问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考多少分,第二个问题是你在班里是第几名,可能第二个问题家长更关心,因为他认为这个位置是最重要的。到了今天这个本能依然存在,只不过我们释放本能的方式不是靠征服和探索,而是通过对比。比如说过去我对比说谁吃了几碗饭,谁的力气大能举起多少斤的石头。这是一个对比,到今天这种也被淘汰了,剩下的对比就是我的消费能力,就是我可以量化指标去对比。最容易量化的当然就是我们在自己身上投资,花了多少钱,可能这是一个最容易量化的指标。所以说现在炫耀性的消费成为我们释放所谓定位本能的一种途径。说到这儿,我们大概说了这本书里面作者对于我们过劳时代成因的一个分析,他认为高度资本主义是过劳的根本成因。
这本书给我们一个启发。做影视的人,他的职业曲线的感知跟其他职业不一样。比如,做研究,虽然研究成果的积累,我的行业曲线是慢慢积累的。但是影视的人有一个特点,他从20—80岁,一夜爆红,一部作品一炮打响的概率基本相同,他对曲线的感知就不是一个稳定的,而是一个随机分布的点状图,爆发随时出现。换句话说他们对工作的感知不是每天8小时,而是围绕一部作品展开,比如说我这段时间专注这个作品,这就有点像章我今年说的一个词长期主义。所以怎么摆脱正反馈循环,不让自己榨干自己的最后一份精力,去做那些只有短期收益的事,就是我建立一个更长期的价值尺度,用更长远的价值衡量我当下的工作到底值得不值得。就像很多时候,大导演十年磨一剑,这部片子就变得很伟大,影史留名,这就是长期主义的结果。回到这本书,我个人感觉最重要的启发有两点:
第一,过劳是我们社会发展的必然代价。
第二,在这种状态下,假如我们能建立一个长期主义的价值观,我们个人是不会受到这件事特别强烈的大趋势的干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