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第四十回,贾母见宝钗的屋子陈设太少,让鸳鸯拿来些自己的梯己给宝钗装饰。鸳鸯因东西不好找推到了明天。有人说这是贾母和鸳鸯主仆的双簧,贾母内心不想送宝钗好东西,真是这样吗?
首先理一下贾母身世:
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写道:「自荣公死后,长子贾代善袭了官,娶的是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小姐为妻。」贾母年轻时的生活场景书中提的不多,只有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中贾母自述一小段,「我先小时,家里也有这么一个亭子,叫做什么枕霞阁。我那时也只象他们这么大年纪,同姊妹们天天顽去。」
贾母口中的「先小时」,是荣国公贾源还在的时候。贾家起于荣宁二公,按冷子兴的说法,宝玉这一代「都疏了,不比先时的光景。」可想而知当日的贾府何等气派。黛玉初进贾家时看到的「荣禧堂—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便是当日繁盛之时的缩影。古时嫁娶极讲究门当户对。那么可以推断,贾母的成长环境比宝玉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看贾母为人:
书中值得拎出来作证的细节实在太多。单说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贾母让人给黛玉找「软烟罗」时说过,「若有时都拿出来,送这刘亲家两匹,再做一个帐子我挂,下剩的填上里子,做些夹背心子给丫头们穿,白收着霉坏了。」薛姨妈都少见的上好纱罗,尚且可以拿去给丫头们做背心。何来贾母不喜宝钗,非真心相赠的说法呢?
且凤姐命人取来纱罗之前,还发生了有趣的事情:凤姐「错把」软烟罗认成了蝉翼纱,贾母嗔她不认得好纱还说嘴,薛姨妈也就势向贾母讨巧,让贾母教导凤姐认纱,这才有了贾母关于软烟罗的说辞。若说是凤姐一向乐得讨贾母欢心(无贬义),就势叫人取了纱来,供贾母以实物「教学」也无不妥。
至于鸳鸯将贾母的梯己推至明日寻找,也得放在大背景下看。当时众人携刘姥姥游大观园,且凤姐早已在藕香榭布置好了卧榻茶果。刘姥姥大小是个客,有客人在,石头盆景、纱桌屏又不及纱罗好搬运。折腾凌乱的事情,推到明天合情合理。且原书也提到了这些东西一时不好找出来。
而且贾母口中的「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更不会「不是什么好东西」。探春是庶出,房中字画尚是颜真卿墨迹。贾母自小生长于钟鸣鼎食之家,如今身份又极尊贵,怎会想要取些寒酸不上台面的东西来送人。
贾母一把年纪,我斗胆猜测,贾家的事情没有她不清楚的。只是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如此的睿智老人,又何须为了一两件梯己,让鸳鸯一个丫鬟来和她唱双簧。
至于贾母在宝钗黛玉之间属意于谁,从她每每把宝玉黛玉称作「二玉」,以及凤姐的态度就可看出。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提对额中,元春属意宝钗尚且以「花溆就好,何必蓼汀」来暗示,到了贾母这里就赤裸裸用区别对待来写?这不是曹雪芹的风格,也太小瞧贾母为人气度了。红楼梦不是宫斗剧。(虽然有的宫斗很好看啊=。=)
好了。我还想吐槽黛玉几岁进贾府的问题,但来不及出去玩了,就说一句吧:按照某答主的说法,黛玉6岁进贾府,那么贾宝玉初试云雨情的时候才9岁。
早在1953或1954年,俞平伯先生就强调了大观园的理想成分。以想象的境界而论,大观园可以是空中楼阁。他并且根据第十八回贾元春“天上人间诸景备”的诗句,说明大观园只是作者用笔墨渲染而幻出的一个蜃楼乐园。
很多细节实在不必坐实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