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傻瓜，喜欢另一个傻瓜很久很久。
“我喜欢你”，我站在巨大的广告牌下，霓虹将一善的脸映得通红，很是好看。
“你说什么？”，一善扯着嗓门，路过的车水马龙，将我的表白淹没。
“我说”，我靠近一善，“你的口红没涂匀”
一善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赶紧从包里拿出小镜子补妆。
我和一善相识八年，每年愚人节当天，我都会和一善“表白”，以开玩笑的口吻，将心底的大实话和盘托出。
2007年4月1日，我们是高二同桌，我对她说，“我喜欢你”，她朝我伸出胜利的手指。因为我和她打赌读输了，对她表白是对我的惩罚.
2008年4月1日，我们是高三党，我特地买了一张粉色小卡片，在上面写着“我喜欢你”，递给埋头做题的一善，她打开一看了一眼，回了一句“可我不喜欢你”，丢回给我。那年，我只想逗逗沉于题海的她。
2009年4月1日，我们在同一个城市，不同大学。在QQ签名里，我@了一善，“有个笨蛋喜欢你很久”，她在回复框里给我发了一连串吐的表情。
2010年4月1日，一善来找我，我请她喝酒，还没几杯下肚，她就醉倒了，口里含糊不清地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我托着她的脸：笨蛋，真是笨蛋啊......
2011年4月1日，我寄了一个娃娃给一善，娃娃肚子上有个按钮，只要按下去，我的声音就会出现：一善，回头看看我，我还在等你......娃娃半路压坏了，到了一善手上，录音卡带了：一善......看.......我......在......
2012年4月1日，我签约一家外企，而一善在电话那头用兴奋地声音大喊：我要去英国了！我在心底默默的留白，我亲爱的姑娘，你终于要起飞了。
2013年4月1日，相差8个时区的一善，电话没接通，转到语音邮箱, 我沉默两秒：我想你了。说完随即取消。
2014年4月1日，一善回国了，我们约见，远远地看到她朝我奔来，我想张开手给她一个拥抱，却像傻逼一样站在原地微笑，“我喜欢你”，“你说什么？”，“我说你口红没涂匀。”
我和一善站在巨大的广告牌下，等人。大约五分钟过后，一个俊朗老外朝我们挥挥手，一善隔着马路大喊：here, Stack，Come on.那个叫Stack的老外刚走近，一善就挽起他的胳膊，帮我们互相介绍：Stack, my boyfriend, 阿良，my friend
我尴尬地冲Stack一笑，用蹩脚的英文做了自我介绍。却没想到Stack竟然用流利的中文回应：你好，我叫Stack, 一善的男朋友。
一善和Stack俩人走在前头，我双手插袋，跟在后面，从远处看，很像一条单身狗。没错，我就是单身狗。想到这，我凄凉地笑了笑，一善时不时侧头和Stack说话，笑起来眼睛眯成了条缝。
哼，老外有那么好么。
2
别搞错，是一善先喜欢上我的。
和一善同桌那年，我看不惯她，她瞧不上我。班主任硬生生把两个天南地北的人放在一起，美曰其名为一对一补习，一个成绩好的带个成绩差点的。
不好意思，我是那个成绩好的。
只有遇到不懂的题，一善才会开口向我请教，我列出三个纸条让她抽，她抽中了“买早餐”，她叹了口气，我得意的笑了。用一个星期的早餐换几道题，值。
我几乎吃了一年免费早餐，一善的排名也从三百以外闯进前一百。
我们变成了好哥们。
女生开始信任你的标志就是喋喋不休地和你说着她的小心情。高考过后，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们整天泡在一起，一善和我说起她的理想，她的发型，暗恋她的男生（这一点我很怀疑），以及班上的各种八卦。
“阿良，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异性朋友？”一善吃着冰淇淋，坐在台阶上。
“算是吧”，这是什么鬼问题。
“什么叫算是吧？”一善穷追不舍。
“挺好的”，我敷衍回答。
“好也得有个标准吧，有多好呢？”，一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非常好”
“我觉得你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和你什么都能说，快乐也一起分享”，一善笑起来，牙齿上沾了冰淇淋。
那年的我，还不懂女孩的心思，如果有女生这样问你，恭喜你，她十有八九喜欢上你了。当然，这一点，我很久以后才明白。
除了一善，我和班上另一个女生关系也不赖，她是艾丽。
和一善不同，艾丽是目标性很强的女生，她天生八面玲珑，善于处理各种人际关系，艾丽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给我，和我聊天。其实我知道，挂了电话后，艾丽还会打给其他男同学，可我不在意。
这件事不知怎么，被一善知道了，她约我出来“对峙”。
“阿良，你不是说问我是你最好的异性朋友吗？”一善像着了魔，不停追问。
“这有什么冲突的吗？”我甚是不解。
“可...可...”，一善一时说不出话。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她只是我的朋友，而非女朋友。
“那你说，在你心里，我和艾丽谁更重要”，一善下了很大的决心，想要赌一把。
讲真，这个问题，我压根就没想过，有必要吗？我看着一善的脸，她期待的眼神，明白她想听的回答。但有种捣乱的心理在作祟，你这丫头，我就不惯着你了。
“艾丽”，我装出一副思良很久得到的答案。
一善瞪大眼睛，估计她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她低下头，又自顾自地傻笑几声。我有些慌了，没想到事态如此，为我哭，不至于吧。我送她回家，路上两人一直没说话，一善的眼神在游离，我有些不忍。快到她家小区门口，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硬生生挤出一句“别想太多了”，她看都没看我，直径走开了。
我不知道的是，那天，一善在楼下哭了很久。
3
如果在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和一善说：“开什么玩笑，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暑假很快过去，一善没有在剩下的日子再来烦我。我的生活顿时清净不少，等我反应过来，大学开学已经一个月了。我联系了一善，叫她出来吃饭。
吃，是制服一善的最佳武器。一善像是忘记了前嫌，吃的不亦乐乎。可她光顾着吃，不像以前那般，对我无话不说，我隐隐感到了变化。可我们是好兄弟啊，兄弟之间，哪有生分只说。我给一善倒了杯酒，说出了“兄弟永远为你两肋插刀”的豪言壮语。我以为这是在表真心，心想一善肯定会感动不少，可她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日子好像回到过去，偶尔我也会和一善聊天喝酒到天亮，在KTV里通宵K歌。直到艾丽来找我。本来是想叫一善一起，但想到之前的种种，还是避嫌的好。
奇怪，我和她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可为何我越发觉得自己做贼心虚。
本来相安无事，可艾丽偏偏在QQ上PO出我们同游的照片，一善竟然点了赞。可按理来说，一善不是应该撕逼吗——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这下终于没事了。对，也没我什么事了。因为一善恋爱了，对象不是我。
一善拉着她的新对象，一挺英俊小伙，来找我吃饭，关键还是我买单。我想问，凭什么。可我还是乖乖地掏钱，兄弟两肋插刀嘛，我真想抽自己两巴掌，没事别说大话。
我不知道一善是不是真心喜欢她对象。
你问我难受不难受？我为什么难受，又不是我女朋友劈腿。可我看着那男的吃着我掏钱买的羊肉串，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吃完等着拉肚子吧。吃到一半，一善去洗手间，我借着酒意，和那哥们说：一善是好女孩，你别欺负她。
没想到我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付完款，一善和她新对象走了，我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转头走向另一个方向。很久，我都没去打扰一善。
直到一善跑来找我哭诉，我才知道，她和她对象，分了。我有一点点高兴，但却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我劝一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其实想是说：那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一善哭完后，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两杯酒下肚，我又开始胡言乱语：一善，你放心，以后每年我都会给你表白......就在4月1号那天”。
最后一句，是我临时加的，因为我怂。
一善拉下脸，好啊，你要是做不到你就是猪。
4
我觉得人一辈子，总有几个难忘的瞬间。
偶尔，我会想起一善抬头问我，她和艾丽谁更重要时的表情，憧憬，年轻，眼里闪着光。那仿佛是我们的一道坎，我不知道一善是否迈过去，而我，没有。
“你为什么还没女朋友？”一善已经问了N次。
“没有合适的呗”
“你.......”，她狐疑地看着我，“不会是GAY吧”，最后GAY这个词她说得特别大声。
“喂，你别乱说！”我四下看看，还好咖啡店里的人不多。
“哈哈哈哈”，一善开怀大笑。
我想像从前那样，捏她的脸，可我没有，我一动不动，陪着她傻笑。我知道，很多事都改变了，包括我们的关系。如果有人问我，这世上，有没有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我一定回一句：你丫是不是傻逼。
一善笑着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好说的。她的眼里，我找不到任何她的留恋。
兰心是一善的大学室友，见了两次面，她就看上我了，央求一善给我们牵线搭桥。一善照做了，她把兰心领来，自己却跑了，留下尴尬的我。兰心挺美，我想想，自己单身了那么久，有个女朋友也不错，我们半推半就在一起了。反正，一善也不喜欢我了。而我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知道我和兰心好了后，一善只找了我一次，而那天，她喝醉了。公车上，我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她也不说话，把头靠在我的肩膀，我想问她，一善，你要是不高兴我和兰心在一起，我就和她分了。我们坐到终点站，又坐回来，窗外霓虹点点，我打开窗，风灌进来，那一刻，心安得仿佛拥有全时间。
没多久，我就和兰心分手了，其实我们只约出来见过几次。兰心说感觉不到我的关心，我点点头，是我不好，对不起。
我买了个可以录音的娃娃，自己录了音：一善，回头看看我，我还在等你...... 谁知娃娃半路压坏了，到了一善手上，录音卡带了：一善...看.......我......在......你
一善问我录音里说了什么，我说你猜，一善说猜你个大头鬼。日子波澜不惊。一转眼，我们大学毕业了。我接到一善的电话：我要去英国留学了！一善一直都想去英国，她梦寐以求的地方，我在电话里豪言：出来，哥请你吃大餐。说是大餐，也就路边的烧烤摊。
“多吃点，一善，英国那没这玩意”。
一善真能吃，把我那份也吃了。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善要去英国这件事，我真心替她高兴，她一直很明确自己想要什么。她想要的将来，我给不了她。
吃饱喝足，一善整个人摊在椅子上，仰望乌漆的夜空。“阿良，我想和你说点事”，一善从椅子上坐直。
“什么”
“还记得之前我问你的问题吗，我和艾丽...”，一善直视我的眼睛，“后来我才意识到，我喜欢你...”
想起一善的眼泪，她落寞的背影。我平静地说：我都知道。
两人沉默一会，我先开口，“一善，其实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其实应该说，一善，我也喜欢你。
一善先是一惊，到底还是笑了笑，那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为了我笑。没有一个女孩想听“你很重要”这种屁话，她们只想听“我也喜欢你”。
5
后来我从外企辞职，换了一份机场工作——给旅客们值机。机场是中转站，天南地北，每个人都有要去的目的地。看着人来人往，我曾幻想一善走出机场时，奔入我怀的的情景。呵呵，我真的想太多了。
在机场工作的好处是，一年有用不完的免费飞行次数。我没女朋友，没假期，要这些飞行次数有何用。或许我可以下班后，直接跳上飞机，去英国找一善和下午茶，再游览著名的英国大钟，泰晤士河，莎士比亚故居。
和一善一起，即便哪都不去，就这么干坐着，我也乐意。
终于接到一善的电话，她要回国了，我欣喜若狂。一次次在脑海里重复着相遇的情景。
接机大厅，我焦躁不安，飞机DELAY了，降落了，开仓了，旅客涌出来了，我伸长脖子，期待着一善的回归，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淡定淡定，我对自己说。
一善走了出来，冲我招招手，“等会，我男朋友还在后面，他去洗手间了......”
6
故事说到这，抱歉没有你想看的结局。
也许一善会和她的英国男友结婚，或许不。她早就不是一心只为我的一善。历史仿佛早已写好，一善先喜欢上我，可等到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她已经把我抛于脑后。在一善留英的两年里，我们几乎断了所有的联系。
可仍在夜里，时常想起有个女孩，曾经为我哭笑。
两个人，在错的时间遇到，频率总是难以合拍。
诺基亚是我用了很久的一款手机，我一直舍不得扔掉，是因为一善去看演唱会的时候，特意录了一段给我。
那是五月天的演唱会，现场有多杂音，阿信的歌声在杂音中响起，“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为何我们，还是要奔现各自的幸福和遗憾中老去......”
我的眼泪，慢慢从脸庞滑过，一定是风太大，我的沙眼又发作了。
4月1日，我爱你。
作者注：
不管何时
总有一个人能掀起你试图伪装的所有风平浪静
愚人节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