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是成年人的童话,童话是所有人的梦。曾经有人说过:所有的人都会做梦,但做梦的人各不相同。那些晚上在大脑混沌隐秘之处梦游的人,白天醒来时会发现那只是一枕黄粱; 白天做梦的人则是些危险分子,因为他们也许会大睁双眼把梦想付诸行动,将其变为现实。
最新的奥斯卡电影《水形物语》描写的是美苏冷战时期的故事:在秘密基地做清洁工的哑女艾丽莎发现实验室来了一条鱼人怪物,她主动接触怪物,送鸡蛋给他吃,放音乐给他听,甚至跳舞给他看,他们成了朋友,后来她听说鱼人要被解剖,于是和朋友一起舍命相救送归大海。
故事是很简单的故事,就是一个人鱼恋的童话,在童话里,没有好与坏,没有高与下,只有想不想,喜欢不喜欢,爱不爱,我们只追求我们想追求的。
艾丽莎,长得并不漂亮,嘴巴大,却是天生的哑巴,她有一颗爱着红色高跟鞋的心,还有一双灵活的有韵律跳舞的脚。她做着最脏最低贱的清洁工作,但是有着纯净的眼睛。她是黑人朋友很好的倾听者,也可以和同性恋画家成为知心好友,他们互相慰藉,但是内心深处,这是不够的,是不完整的。这时候,她看到了他,一模一样,孤独,不会说话,遭受折磨,喜欢吃鸡蛋,喜欢听音乐。仅仅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就爱上了。爱上了之后,就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光芒,灼灼其华,微笑恬淡无法压抑,喜欢穿的衣服从绿色变成红色,更重要的是变勇敢了,闪闪烁烁的神态消失了,甚至在理查德辱骂她的时候,敢于用手语对他比脏话,而且比划了一遍又一遍,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和蔑视。所以,我们爱的真的只是对方吗?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正如艾丽莎说的“我所有的人生和经历,都在指引着我和他相遇。”所有的人生和经历都是在帮助我们找到自己,爱情的诞生是因为我们看见了自己,看见就足以让我们勇敢。
原本充满力量的理查德,他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是一个体面的人。他原本以为开高级车住洋房是体面,当着女清洁工的面小便,小便后不洗手是强壮的体现,看正向思维的书,用言辞羞辱比自己低阶的工作人员,甚至是做爱的时候不许对方出声,都是自己价值的体现。这种体面在比他更体面的人面前不堪一击,将军一句“你会消失,不留下痕迹”,足以激起他全部的恐惧,他的全部自我来自于上级和外部世界,当上级否定他的时候,当代表成功人士的新车被撞毁的时候,他就崩溃了,所以最后他被击倒在地时仍然呐呐自语:我能做到。当一个人说出“证明”二字的时候,他的自我早已消失不见。
导演说,他六岁的时候脑海里就有这个故事了,他拍这部电影就是圆自己的梦。而一个人一直不忘记自己的梦,不忘记把自己的梦表现出来,这不是童话是什么呢?剧本原名叫《艰难时日的童话》,想要表现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同理心。女哑巴、女黑人清洁工、老同性恋画家、间谍、鱼人怪物,这些生活在社会角落的人,这些不被主流社会认可的人,他们彼此依靠,不约而同的联系在了一起,这种联系产生的力量,是多么强大,让职业的军人都认为这件事是突击队特种部队干的。
间谍博士在参加救援工作之后,就一直是一种慨然赴死的样貌,死的时候说:they just clean,既是说她们的身份,也是说她们的灵魂是清洁的,是她们救赎了他。把我们从人生的困境中救赎出来的,是同样普通的同伴们的爱。在充满缺陷的人生中拥抱、交谈、彼此理解、互相满足,这个平庸且单薄的故事和人物,反映的是亘古不变的人性和爱,这些堕落与救赎,值得我们一读再读一演再演一念再念。
我最不满意的是鱼人变成了神,然后除恶扬善。这样的结局其实是脱离了中心的。整整一百一十分钟都在讲述有缺陷的普通人的自我发现自我救赎,但是最后十分钟,一切辛苦都是白费,全部都是白费,只有神才能挽救一切,神一挥手,恶人受到惩治;神一个吻,哑女变成鱼人。
看电影的时候,我感叹终于还是圆满的结局,看完回到家,越想越不满意,想啊想啊,做了一个梦:鱼人和艾丽莎到了码头,站在岸边,两人难分难舍,最后艾丽莎下定决心爱他就要给他自由,一转身,看到大反派举起手枪,她毫不犹豫用力把鱼人推下水去,她自己中弹也掉进水中,鲜血弥漫,然后,接吻升华,她的腮长出来,睁开美丽的大眼睛,从此和爱人永远在一起。她因为爱而牺牲自己,也因为爱而回归自己。
爱无处不在。